大白话红楼梦_韦岽【完结】(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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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春已经睡着了,丫环们也才要睡,大家敲了半天,门才开了。熙凤叮嘱说:“不用惊动小姐了。”她们就直接到了丫环的房间。这里的司棋是王善保的外孙女儿,熙凤倒要看看王家的人是不是私藏东西了,于是留神看她怎么搜。王善保媳妇确实太傻了,她以为自己要看别人的笑话,却不知道,来的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先从别人的箱子搜起,都没什么东西。邓到了司棋箱子,随便翻了几下,王善保媳妇就说:“也没有什么东西。”她刚要盖上箱子,周瑞媳妇伸手拦住了:“先等等,这是什么?”说着,她伸手就拽出一双男子的锦带袜和一双缎子鞋来。还有一个小包袱,打开再看,里面有一个同心图样的如意和一个字帖儿。她全都交给熙凤。

  熙凤因为当家主事,常常要看帐目什么的,也大致认识几个字的。她认出那帖子是大红双喜的信纸,上面写着:“上月你来家后,父母已觉察到你我的想法。但是姑姑还没出嫁,还不能完成你我的心愿。如果能在园子里相见,你可托张妈捎个信儿。如果能在园子里见面,我们就有机会好好说说话了。千万,千万。另外,给我的两个香袋,已经收到,特送上一串香珠,略表表我的心意。千万收好。表弟潘又安。”这是封情书啊,是封邀请函啊。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这在过去可是很严重的事情啊。真正的自由恋爱三四十年的事情啊。

  熙凤看了,没发火,反而乐了。别人都不识字。王善保媳妇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风流事儿,见了这鞋袜和红帖子,也觉得不是件好事儿,又见熙凤看着她直笑,就赶紧上来掩饰:“一定是她们乱记的什么帐目,写得不成样子,惹得奶奶发笑了。”熙凤笑着说:“这个帐目可是不好算啊。你是司棋的姥姥,他的表弟也该姓王,怎么又姓潘呢?”问她表弟干什么?王善保媳妇觉得很奇怪,只能勉强说:“司棋的姑妈嫁了潘家,所以她姑表兄弟姓潘。上次逃走了的潘又安就是她表弟。”熙凤笑着点头说:“这就对了。我念给你听听。”她就从头念了一遍,大家都吓了一跳。这王善保媳妇一心只想抓别人的错儿,没想到反拿住了自己的外孙女儿,她又气又臊。周瑞媳妇她们还故意问她:“你老听见了吗?明明白白,再没什么话可说了。你老人家看,这事儿该怎么样呢?”王善保媳妇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熙凤瞅着她嘻嘻地笑笑,又对着周瑞媳妇说:“这倒也好。不用做姥姥的操一点儿心,她悄没声儿地地弄了一个好女婿来,大家倒省心了。”周瑞媳妇当然也跟着嘻嘻地笑。王善保媳妇有气没处发,只好自己回手打着自己的脸,骂自己说:“老不死的臭女人啊,造了什么孽了!说嘴打嘴,现世报让人笑话啊。”大家可看到好戏了,都笑得肚子疼,上来半劝说半讽刺。熙凤看看司棋,见她低头不语,一点儿也没有畏惧、惭愧的意思,倒是觉得很惊奇。这一闹,夜很深了,也就不好再审问了。熙凤怕司棋羞愧了会寻短见,就叫两个老婆子看守她。她带着人,拿了物证回来,先休息了,等着明天再处理。晚上,她的妇科病就又犯了,下身的血滴个不停。

  第二天,她感觉身体十分虚弱,起来就发晕,都撑不住了。请太医来,太医说:“少奶奶是心气不足,虚火乘脾,都是因为忧劳过度,以致卧床不起,胃虚土弱,不思饮食。还是先用一些滋补助消化的药吧。”他开了药方,不过是人参、当归、黄芪之类的中药。老婆子拿着药方请示了王夫人,王夫人也很发愁,就没顾上处理司棋他们的事情。

  这天,尤氏来看望熙凤,坐了一会儿,又到园子探望了李纨。忽然,惜春派了人来请她,尤氏就去了那里。惜春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细细地说了说,又叫人要来入画的东西让尤氏验证。尤氏说:“这确实是你哥哥赏她哥哥的,只是她不该私自传送,现在官盐倒成了私盐了。”过去,食盐也是由国家经营或者收盐业税的,不准私自贩盐或偷逃盐税,也就是不准贩私盐。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传递东西,本来是赏赐的东西,却成了私藏的东西。尤氏又骂入画:“真是个糊涂虫。”惜春严厉地说:“你们管教不严,反而来骂丫头。这些姐妹,唯独我的丫头做了没脸的事情,我怎么好见人啊。昨天我逼着凤姐姐带她走,可她不肯带。我想,入画本来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她走,也是有道理的。我今天正要送过去,嫂子来的正好,快带她走吧。打她、杀她、麦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一概不管。”入画是从宁国府带过来的,熙凤确实可能不便处罚。听听惜春这番话,你会觉得她赶入画可能不是因为害怕什么,到可能是因为心里冷了。

  入画赶紧跪下哭着哀求:“我再不敢了。只求姑娘看从小儿的情分上,让我们好歹在一起吧。”尤氏和奶妈也都劝说:“她不过一时糊涂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她从小儿伺候你一场,还是留下她吧。”可谁知道,惜春虽然年纪小,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怪脾气,任人怎么说,她都认为丢了自己的脸,咬定牙关不松口。她还说:“不但不要入画,现在我也大了,连我也不方便到你们那边去了。再说,最近我常听到有人背地里议论很多难听的闲话,我如果再回去,连我也都被胡说着笑话了。”尤氏生气地说:“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我们是谁。姑娘既然听到有人议论我们,就该问问他才对啊。”惜春冷笑着说:“你这话问得好。我一个姑娘家,应该躲着是非,我如果去自找是非,哪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生气,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别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都不能互相勉励帮助,何况你和我呢。我只知道保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的。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连累我。”看来,惜春对宁国府的那些丑事感到非常的伤心,非常的失望,已经变得非常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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