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又有些不高兴了,说:“论起来,现放着你们作父母的,哪里用得着****心呢。只是我想宝玉这孩子从小儿跟着我,未免多疼他一点儿,可能耽误了他成人的正事。只是我看他那生来的模样儿也还可以,心地还实在,不一定是那种没出息的人,怎么会遭踏了人家的女孩儿。可能是我偏心,我看着反正比环儿要好些,不知你们看着怎么样。”几句话说得贾政心中很不安,连忙陪笑说:“老太太看的人也多了,既然说他有福气,想来肯定是不会错的。人们说“人家的老婆自己孩子”,我望子成龙心切,却老是看不到儿子的优点。”一句话把贾母也气笑了,大家也都陪着笑了。贾母笑着说:“你年纪大了,又做着官,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当官必须能说会道,会奉承上级啊。她又回头看着邢夫人和王夫人,笑着说:“他那年轻的时侯,那一种古怪脾气,比宝玉还要多一倍呢。直等到娶了媳妇,才略微懂了些人事儿。现在只知道抱怨宝玉,我看宝玉比他那时候还懂事呢。”邢夫人和王夫人都笑了,还打圆场说:“老太太又说笑话了。”这场面多温馨啊!人啊,年青的时候,可能都有些怪脾气,都闹过荒唐事儿,年龄大了可能就稳重多了,也可能虚伪多了。
正说着,小丫环进来告诉鸳鸯:“请示老太太,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贾母就问:“你们又叽叽咕咕的说什么?”鸳鸯笑着禀告了。贾母说:“这么着,你们也都吃饭去吧,只留凤姐儿和珍哥媳妇跟着我吃吧。”贾政和邢、王二夫人都答应着,但还是伺侯摆上饭来,贾母又催了一遍,他们才都离开了。
贾政和王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贾政又提起贾母刚才的话来:“老太太这样疼宝玉,毕竟还要他有些真才实学,以后才可以混得功名,才好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场,也不至糟踏了人家的女儿。”王夫人说:“老爷这话很对的。”贾政就叫一个丫环传出话去叫李贵:“宝玉放学回来,干脆吃饭后再叫他过来,说我还要问他话呢。”李贵答应了“是”。宝玉放了学刚要过来请安,只听李贵说:“二爷先不用过去。老爷吩咐了,今天叫二爷吃了饭再过去,还有话要问二爷呢。”这番话就像一个闷雷,打得宝玉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他去见过贾母,就回园子三口两口吃完饭,忙着漱了漱口,就到贾政这边来。
贾政这时在内书房坐着,宝玉进来请了安,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贾政严肃地问他:“这几日我心上有事,也忘了问你。那一天你说你师父叫你讲一个月的书,然后就要给你开笔,过去都快两个月了,你到底开了笔了没有?”开笔,就是开始写文章。宝玉说“才写三次。师父说先不用告诉老爷,等写的好了再向老爷汇报。所以我这两天没说。”贾政又问:“是什么题目?”宝玉说:“一个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一个是《人不知而不愠》,一个是《则归墨》三字。”吾十有五而志于学:我十五岁立志做学问。人不知而不愠:别人不了解我,而我并不在心中怨恨,这样才算是君子。这两句话都是出自《论语》。?”“则归墨”出自《孟子》,原文是“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杨朱。墨,墨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说人们的言论主张,不属于扬朱一派,就属于墨翟一派。贾政问:“都有稿子吗?”宝玉说:“都是抄出来师父又改的。”贾政追问说:“你带回来了,还是在学校呢?”宝玉说:“在学校里呢。”贾政说:“叫人拿来给我看看。”宝玉连忙叫人传话给焙茗:“叫他到学校去,我书桌子抽屉里有一本薄薄儿竹纸本子,上面写着‘窗课’两个字的就是,快拿来。”“窗课”,就是课堂作业了。
有书童真好,我要有个书童,首先脏衣服就有人洗了。一会儿,焙茗就拿回来给了宝玉。宝玉递给贾政。贾政翻开看,见头一篇写着题目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他开始写的的是“圣人有志于学,幼而已然矣。”代儒把“幼”字抹去,改成了“十五”。贾政分析说:“你用的‘幼’字扣不住题目了。从小起到十六岁以前都是‘幼’。这章的内容是圣人自己说学问水平随着年龄增长,所以十五、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都要明确地点出来,才能讲清楚什么时候到了什么层次的。师父把你‘幼’字改了‘十五’,就明白了好些。”看到到下面,有一句被抹掉的话:“夫不志于学,人之常也。”这倒是句实话,不想学习就是人之常情嘛。贾政却摇着头说:“不但是孩子气的话,还可以看出你没有老老实实学习的想法。”后一句写着:“圣人十五而志之,不亦难乎。”他又批评说:“这更不成话了。”然后,就看代儒的的批语:“人谁不学习,而有志于学习的人很少。这是圣人自信自己在十五岁能做到。”他又问:“改的你懂得吗?”宝玉回答:“懂得。”又看第二篇,代儒有批语:“不因为别人不了解自己就生气的人,最终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快乐的。”他又看看抹去的句子,说:“你写的是什么?……‘能无愠人之心,纯乎学者也。’上一句只照应了题目中的“而不愠’,下一句却模糊了君子的界限。一定要改了才能符合要求。你要好好思考,仔细领会。”宝玉赶紧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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