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最应该做的,是趁着郭威立足未稳,而且刚刚抢劫了都城大失民心,赶紧发兵出太行山,号召天下所有兵马,一举剿灭他们。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到那时无论是想当皇上还是当太上皇就都随心所yù,自由自在了……
李骧的头脑急速运转,为刘氏父子jīng心打造着美好前程,可是他却偏偏看不见刘崇变得越来越黑的脸。等到李骧的长篇大论终于告一段落后,刘崇简明扼要地对手下们说了一句话,把李骧的人生彻底定xing收尾——把他拉出去,砍了。
就这样,刘崇把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谋划的人杀了,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的话破坏了他的好心qíng!可见好人是多么的做不得!然后刘崇坚定地按原计划派儿子立即出发,向着皇位一路狂奔而去。
这个时候,郭威就像配合着他的好心qíng一样,带兵出了开封,向边境运动,表现出了非常“无私”的诚意。
然后就在刘赟全速前进,到达了宋州(今河南商丘),与开封相距不过百多里时,郭威突然间huáng旗加身、瞬间称帝,同时急速返程,更命快马通知开封的亲信王峻,去把最重要的事做了——王峻马上派郭崇率七百骑兵赶赴商丘“保护”刘赟。
到了当月的25日,郭威回到了开封的近郊。而刘赟此时已经是一个地道的阶下囚。至于刘崇,他则一如既往地毫不知qíng,仍然做着太上皇的美梦。一切还是因为通信太慢,他只能事后徒呼奈何。
就这样,郭威在离开了近二十天之后,再次来到了国都开封城外。他还是带着上次离开时的那些人,只不过一切与出发时已经彻底不同。
这时,我们就很有必要来彻底地分析一下郭威为什么这么做了,相信分析过后,我们就能清晰地看出郭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问题一,郭威为什么不趁着抢劫都城、后汉皇帝新死的时候一举搞定天下?
答案——首先时机火候都不成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出在后汉的开国皇帝刘知远的身上,虽然这个人早已经死了。
刘知远死得太快太早了,他死之后到现在虽然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但是从时间上看,他才死了不过两三年而已。这样短的时间,他的影响力以及以他为代表的刘氏一族的影响力还远远谈不到消失或者弱化。所以郭威起兵时,还要矫诏改动刘承佑的诏书,来欺骗自己的部下造反,而且在进攻都城的前夕,还要动之以巨利,以许诺剽掠京城为诱饵,才能驱动起士兵们的热qíng去卖命。
这都说明了郭威那时根本没有真正地掌握他手下的军队,也就是说,枪杆子虽然不见得再姓刘了,可也绝没有姓郭。
这样绝对不行。在五代十一国里,没有绝对效忠的军队,就别想做任何大事。
于是第二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问题二,郭威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推脱众人的拥戴?难道他对皇位真的没有野心吗?
答案——绝对不是,不管他对皇位有没有野心,局势已经qiáng迫他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顺着反叛之路一直走到底,必须成为皇帝而且坐稳宝座,才能活命。
一点都没有夸张,自古争帝之险,险于上华山。就连十几年之后赵匡胤的母亲杜太后都警告自己的儿子,“天子置身庶民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而不可得!”
郭威在刀尖上打滚一辈子,这些本质上的事qíng怎么会不懂得?那么他还要去皇宫向李太后请安谢罪为的是什么呢?
无非是看到自己内部不稳,而刘氏尚未死僵,所以要稳定一下局势,让敌人不至于马上出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动用百官来“公选”出当时最有实力的刘族jīng英刘崇父子来当“皇帝”和“太上皇”,来争取自己宝贵的时间。
这个时间用来做什么?
用在最关键的事qíng上——夺得军权。或者叫做获得军心。
抢掠京都九天之后,郭威就带着军队北上抗击契丹,现在我们都知道了,所谓的契丹来犯纯粹是个骗局。那么他以那么缓慢的速度带着军队去郊游,真正地目的是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一些微妙的,且极为重要的心理转变。
得让军队醒醒神,让士兵们知道现状有多危险,面对的难题绝不只是我郭威一个人的,你们哪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
试想,如果郭威此时已经称帝了,他对军队,以及军队对他,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五代十一国时兵qiáng叛将,将骄弑主,郭威的兵马上就会知道自己对郭威的重要xing,进而要挟郭威,而郭威迫于形势只有妥协。
那之后政令不行,人心不符,再加上疯狂反扑的刘氏家族,郭威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而在这次沉闷缓慢的行军途中,郭威貌似悠闲自在地看着手下的大兵们越来越是忐忑烦躁,自己就是不忙于称帝,绝不替这些大兵顶缸。非得让这些混账大兵们一而再,再而三地“qiáng迫”自己当领袖,然后自己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大兵们积极主动为自己效命,让他们每个人都有危机感,不用他再去利诱驱赶,都玩命地上战场。
好有一比,这就是郭威给所有的士兵来了个投名状。他要的不是人头,而是当初还没被抢劫的开封,这些傻大兵们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凭空发了笔大横财,却不料从此就上了郭威的贼船,跟着他不得不反,再没有了回头路。
而且这一切都完成在很长的时间,和极短的路程中。他缓慢地行军,时刻掌握着京城和周边地区的局势动态,一有风chuī糙动,马上就能做出反应。你看,当他获得军心,成了皇帝后,只用了四五天的时间,就又回到了开封城外,什么事都没有耽误,还把刘崇父子玩了一票。
这时他面临的局势是多么的理想啊——开封城已经尽在掌握,尤其是刘氏家族的代表人李太后,这真是位懂得游戏规则的老太太,从一开始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文武百官更加不用说,早在他上次离京“抗击”契丹时,朝中大臣的代表冯道先生就已经开始为他打工了,何况他人。刘崇父子更呆得可笑,给个坑就往里跳,谁如果拦着,他们都能急得杀人。这样的人本不足惧,只是怕他们一哄而起罢了。
最重要的是,人心也已经得到了缓和。
人民对郭威的反抗意识,随着一系列的和平政策,以及这次军队的远行,已经缓和了下来,再想绷紧,除非是郭威又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
那么郭威从此改过自新了呢?
人心的敌意有时就好比一个极度想自杀的人,不管当初求死的愿望有多坚决,只要几次寻死不成,决心自然消退。郭威要的就是这一点,人民对他的警觉和憎恨感已经少得多了,已经容许他做一些改变了。
公元950年12月25日,转变开始。
郭威率军重新回到了开封,王峻率文武百官出城迎谒。隔天之后,即27日,李太后下诏,命郭威“监国”。中外庶政,并由郭威处分。至于“皇帝”刘赟,虽然他中了大奖,但是由于他过期不到,所以奖券作废。当然他可以在宋州爬楼或者爬塔抗议,那都是他的自由和权利,但是估计没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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