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时宋朝的第一大臣是谁呢?吕端,你绕都绕不过去这位老眼昏花的仁兄……那太好了,这就是当年王继恩的第一反应。
首先吕端太好对付了。过往的一切资料都显示,吕端不过就是一个肥头大耳好脾气的大胖子而已,甚至对付他王继恩还很有经验,当年在开封府里把吕端革职查办的就是他。第二,可真是天从人愿,这时吕端就在皇宫里,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妙极,争分夺秒马上去找他,碰巧赵元佐也正关在皇宫的南宫里,这样不出宫门就能把事qíng都办妥。
越想越高兴,但是一走出李太后的宫门,王继恩就立即瞬间抓狂。吕端居然不见了,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那个既老又胖行动不便的老头儿居然失踪了!
立即去找!有人报告,说吕端已经回到了中书省。王继恩松了口气,还好,不太远。但是事qíng重大,他决定亲自出马,像二十二年前那样去找吕端。
事qíng就这样有了一点微小的差别,从吕端自投罗网,到王继恩去中书省上门找人。就这么点区别,就让整件事qíng,以及大宋天子的归属彻底改变。
太监的本职就是服侍与传旨,中书省政事堂可真是太熟了,王继恩三脚二步之后就见到了吕端。这其间计谋已经想好,来个狠的,第一下就得把吕端震晕。
陛下驾崩了!
晴天霹雳,看谁不怕,然后再用太后的名义来压服他,这样国有长子,不传诸弟就顺理成章,更何况这位长子还有位深得太后欢心的长孙,历史上因为有个好儿子才当上皇帝的大有人在,为什么这时就不行?
想得很好,可惜吕端就是个迟钝。他表示了悲痛,但很有限,不过接下来王继恩就非常兴奋。简直是惊喜,他说了太后要立赵元佐,而吕端居然不反对!
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你想得越轻松,那么很可能去做时就超复杂。但是你咬着牙以为特难办,却很可能有惊喜!
只是今天注定了是个坐过山车的日子,惊喜过后吕端就又让他突然间凉了一下。吕端很认真地说:立谁不立谁,我们说了都不算,太后说了也不算。
谁算?王继恩紧张。
吕端慢腾腾地说了两个字——遗诏。
“遗诏……”王继恩的脑子急速运转,难怪这个死胖子刚才不怕,原来有遗诏!这是突如其来的变数,不过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最起码的一点,没有遗诏按理就得由皇太子接任皇位,那么有了遗诏就得另说。太棒了,至于遗诏上写了什么,再把它读成了什么,嘿嘿,以为我王继恩不认字或者读不出错别字?
那么下一个问题,遗诏在哪儿?!
吕端晃着很胖的身子站了起来,嘟囔着说,还能在哪儿,中书省政事堂的诏书阁呗……喂,你别急,咱俩一起去拿!可惜他说晚了,就在他满含悔恨的呼声里,王继恩已经再次启动,这位十全太监以花甲老人超常的敏捷嗖地一声从又胖又笨说走了嘴的老宰相身边she了出去,冲向了诏书阁。
必须要快,先到先得,拿到了诏书就死不撒手,怎么改怎么读就都是我的事了。别再说什么读遗诏也是宰相大臣们的事,我连领兵打仗都有资格,这算得了什么?这样想着,王继恩终于领先吕端冲进了诏书阁,但是一切也就此结束。
这是他在这一天里犯的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个错误,他的一生就此落幕。
诏书阁里鸦雀无声,偌大的厅堂满阁诏文默默无声地面对着他。在他的身后,诏书阁的大门突然关闭,紧跟着就是铁锁落钥的声音。
王继恩悚然回头,不过转头间己是百年身,什么都晚了,在他和吕端之间已经横亘着一扇大门,外面的广阔天地从此与他隔绝,他突然明白过来——被吕端算计了!
可是竟然是这样的屈rǔ,从头到尾吕端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跳进笼子里的,还一直都在亢奋喜悦中!这个死胖子……那天王继恩只能在大宋的机密要地诏书阁的门fèng里,眼睁睁地看着吕端满身是ròu,一步一颤地离去,留下的只能是他的悔恨和后人的猜想。
关于悔恨,是他当时的个人感觉,千年之后无论怎样也没法复制,那就算了。
至于猜想,倒是有几个。第一,他为什么又要玩这个谋立新君的把戏?真的像前面正史里所说的,他要在新朝廷里再次呼风唤雨,所以才烧冷灶赌偏门,再三再四地走钢丝,直到把自己摔死?
不太像,正解和另一个问题有关,即他和李太后之间,谁是主谋谁是协从,这才是关键点。一个太监,不管他多得宠多有权势,有赵光义这样bào烈宅男型的君主在位,他想在皇帝死了才不一会儿的工夫里就闪电式搞定太后?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第二,有种说法,是王继恩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终于良心发现,对自己第一次颠倒皇位时的错误有了修正之心。说他在二十二年间亲眼目睹了大宋朝在他选出来的赵二的统治下走向了没落,所以才想这次挑个qiáng悍点的,用有xing格的赵元佐来替换软蛋赵恒,才这么不顾一切再次下海。
不过,“良心发现”?请问一个在不久前还在成都杀人成xing的老家伙,他会突然间天良发现?
这个玩笑不靠谱。
第三,就比较切合实际了。请问王继恩当天真的是一个人迫不及待地冲进政事堂找吕端说事的吗?大宋皇宫里顶尖大太监外加宣政使大人,会没有几个随从?就算王继恩本人利令智昏被骗进了诏书阁给锁起来了,他的随从们会连一个锁头一扇木门都砸不开?
这些都是疑问,不过第三问要留一下,等到太后出场后,以及新皇帝登基之后才能全面联系最后的结果,来一次总体解答。
那一天吕端步履蹒跚地晃进万岁殿,等待他的qíng景就像是二十二年前的翻版。还是一个死了的皇帝,外加死皇帝的老婆大人。
物是人非,旧话重提,李太后这一年三十八岁,她比当年的宋太后幸运多了,有资格直截了当地向宰相说出自己的主张——皇上死了(宫车晏驾),立长子即位,这是顺理成章的(立嗣以长,顺也)。
很好,言简意赅,掷地有声,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关键时刻她突然间底气不足,又多加了四个字“今将奈何?”
她在问“现在怎么办?”
少废了多少口舌,吕端立即跟进——先帝立太子,为的就是今天,怎么能容忍有异议存在(岂容有异议邪)?
注意,这句话之后,李太后马上就沉默了。正史中记载,从这时起,所有反对赵恒即位的阻力立即全部消失。而之所以会这样,给出的答案是因为王继恩不在。这样李太后就失去了和吕端抗衡的力量,她不得不服软。
真是这样吗?或许在皇宫内院里,一个顶尖大太监的实力的确要超出身为外臣的宰相吧,那么就算王继恩本人不在,他的党羽这时在哪儿?各级大小太监外加带刀行走的侍卫们都在哪儿?如果真有这些势力,就算吕端qiáng悍到和满清时的鳌拜一个等级,他的下场也是当场被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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