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可以给曹丕一大堆一大堆的珍珠象牙,可是长江以南的土地以及子民,半点都不给!
赵恒这时也是这样。先说为民,他即位不到两个月,就特意下了一道圣旨,说:“国家大事,足食为先。”先让老百姓吃饱饭。
口号很响,做起来就太烦。首先,他得把天下重新划定,总体分为十五路,然后再把其中的蜀川单独细分成四路,全国定为十八路。之后把所有的“路”一级长官,即转运使,逐个召回京城,亲自告诉他们:第一,从此减免各种无名力役,暂缓土木建筑,让农民有点空闲;第二,再把农民的空闲没收,让他们去开垦荒地,外加种桑养蚕,国家全力支持,开出的土地直到第5年起,才收赋税。
但是远水不解近渴,政策再好,老百姓等不了,眼见就饿死人了。那么再想办法。办法名叫“预买绢”。简单点说,就是在每年chūn天播种之前,农民们经过一冬天的消耗,连种子粮都吃gān净时,国家先给他们贷点款,然后秋收时再还。
办法很好,农民们欢迎。但是注意,这是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会变的,只要跟钱有关系。
那么说钱。
国家来管钱,就得先管一下制度。宋朝的钱粮大管家名叫“三司使”。相信大家不陌生,不过这个“三”字是大有讲究。两种解释,第一,是说盐铁司、度支司、户部司等三个部门的总长,那么就是一个人,叫三司使;第二,就是指这三个司每司都有一个长官,于是就有了盐铁使、度支使、户部使。说的就是三位使。
很乱吗?政策就是浮动的,根据需要,赵匡胤需要统一,那么就是一个人的“三司使”;赵光义讨厌臣子们专权,那么就分开,变成三位使。
赵恒现在一切都给经济民生让路,只要统一指挥,尽快见效,所以重新把三司归权到一人。从此灵活调动,并且三司的地位回归到了它最初时的地位,仅比东西两府小半级,无论是宰相还是枢密,都无权gān涉过问它的职能。
但这只相当于开源,还必须节流!赵光义时期那么多次的考试,那么多的进士都在当官,有用没用的衙门都在要钱,宋朝亡国的绝症——“冗兵、冗吏、冗费”的局面已经形成。
怎么办?兵现在是必需的,多少都不够,可是冗吏有什么必要?何况有冗吏就必有冗费,赵恒的反应只有一个字——裁!
从这时开始,一连三四年,宋朝裁撤冗吏计十九万五千八百人。
以上种种,不过是治理一个超级大国的最宏观的几项任务而已,新登基的皇帝赵恒忙得没有一点空闲。历史上遗留了他当年的一份作息时间表,上面写着——每天清晨在前殿接见中书、枢密、三司、开封府、审刑院等各大部门的请对官员,听闻奏事,能决定的立即答复;
早饭后处理各司奏事,批阅奏章,直至中午;
下午看书,并且安排各项例常活动,他不可能一天到晚坐在皇宫里;
到了晚上,真正紧张的时刻到来了。他得像当皇子、太子时那样,恭严整肃地听当世最著名的儒学大师们给他讲学,研讨经史并咨询政事得失,直到深夜。
直到夜静更深时,他才能回到自己的寝宫里……只有这时,才是他个人的时间。但是非常遗憾,想来他最神秘、最愉悦的那份享受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他做皇子、太子的时候,每天夜色降临,他都能轻装简从,悄悄地走出堂皇的王府,去到一个叫张旻的臣子的家中。那里有一间典籍满室烛影暗香的书房,一个俏丽动人的女子在等着他,不管多少年过去,仍然像是最初时的qíng人。
可是这时不行了,人是物非,佳人已经名正言顺地进驻皇宫。宠爱依旧,只不过,再不是当年那个纯朴灵黠的蜀川妹子了。
日复一日,赵恒就这样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从不敢偷懒懈怠。因为他清楚一个事实,家道中落了。这时往前迈步,那么海阔天空,可是后退了,他身后就是万丈悬崖,摔下去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了宋朝。
翻阅历史,至少在中国有个规律,几乎每一个王朝,在它建立之后的二到三代的君主时,都有一个极其危险困难的时期。半信史时代的夏、商、周是这样,信史阶段的秦、隋是这样,甚至就连唐朝这样辉煌qiáng盛不可一世的超级王朝也一样。
三代之后,就出了武则天。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仅仅是巧合吗?还是说,每一个王朝到了这个时期都是从开国创业时的兴奋中开始平静,最初的qiáng势君王、开国重臣都已经死去,弊端出现,臣民们开始怀疑,内部、外邦都开始了反叛,所以才会一败涂地不可收拾?
这太复杂,而且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具体问题。但无论怎样,现在宋朝轮到了赵恒来承受这一切,而他面临的局面的复杂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了当年的秦二世胡亥、隋二世杨广、唐三世李治……不管他怎样祈求平静,想关起门来过几天消停日子都办不到。
因为他有恶邻居。
在契丹、党项人的眼里,未满三十岁的赵恒就是一个捧着巨大的金元宝,走进了龙蛇混杂、无法无天的闹市里的小毛孩子,富饶辽阔的中原大地不是他的家业,而是给他招灾惹祸的祸根!
他不是他的父亲,赵光义就算到了生命里最后的日子,都是一只牙碎爪裂却仍然狰狞可怖不停咆哮攻击的猛虎,不仅打得李继迁像兔子一样满戈壁滩地逃命,就连辽国,也被他渐渐地扳回了劣势,军事上最后几年胜败基本持平。
考验马上就来了,最初的,是一道智力题。
第十六章 开业大吉 昏天黑地
党项人李继迁。
时刻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超级敏锐而且无所谓光荣耻rǔ,宋朝的皇帝换人了,李继迁立即派人进了开封城,目的是——求和。注意,是求“和”。
这世上只有对等的敌体,才能提议和平。
这在赵光义时代不可想象,一个事实是,不管战场局面怎样,李继迁永远都只有谢罪称臣的份儿,并且还得主动声称自己姓赵,叫保吉。而且别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的老巢乌、白池还被王德用给抄了,他连尾随反击都不敢。这时居然就大大咧咧地派人来求“和”……这是什么样的脸皮,这是什么样的厚度啊!
相信当年宋朝大殿上的众多高官们只怕会哭笑不得,然后直接把该使者啐下堂去。
但是错了,结果是戏剧xing的,远在党项沙漠里的李继迁立即就跳上了马背,不管外边是什么天气,哪怕是狂风大作,满天都是拳头大小的石头,他都要立即冲到祖先们的坟地去。
祖先们——痛哭的时刻到了,天大的喜讯,祖宗的基业、定难五州终于回来了——!!
无法想象,宋朝不仅同意和平,而且给予的条件无比优厚。不仅承认了他占据夏州、银州的合法xing,并且把绥州、宥州和静州也都赐给了他。正式封他为定难节度使。也就是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党项祖先对定难五州的所有权,十多年yù死还生,多少次站在刀刃上讨生活的日子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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