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前因,才能对现在进行时的后果有个理智的判断。
历史记载二。话说大宋朝东府宰相集团为了工作的需要,每天的午饭都要在政事堂里就地解决,这一天喝的是菜汤。寇准长须飘摆,埋头苦gān,结果抬头时就发现胡子也喝得很饱,说时迟那时快,参知政事丁大人突然启动,抢在了所有的侍者之前,蹿到了寇准的桌前。然后取出手帕,为长官细心抚拭。
很敬爱,很体贴,却不料长官大人呵呵一笑:“参知政事就是为长官揩须的吗?”一语成谶,据说“溜须”一词从此诞生,流传四方,同时也让丁大人的行为永垂不朽。
回到当时,丁谓痴呆呆僵立,周围无数异样的目光,那里有他平级的同志,王曾、李迪。可这份屈rǔ、自找的屈rǔ让他再也没法在这两个人面前抬头;更有太多的侍者,转眼间这些下人就会把副宰相如何自取其rǔ的事传播四方,而且必定会添油加醋!
尊敬和感恩瞬间消失,一切都不必回报了,官方史书确认,这是丁谓怨恨寇准,并且结党陷害寇准的具体起因。这应该没错,但是有一点,从此之后,丁谓已经恼羞成怒,yù置寇准于死地。但是在寇准一方呢?
真的要处心积虑,搞垮做掉自己的政敌,会在一件小事上先出口恶气吗?那叫打糙惊蛇,低劣得不入流的把戏。寇准就算再怎样疏狂,也不会幼稚到这种地步。只有一个理由,他只是想折rǔ一下丁谓,真的只是出口恶气而已,根本就没想过丁谓敢成为他的敌人……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丁谓这时已经有了怎样的政治能量。
丁谓多年以来时刻掌握着宋朝的经济命脉,熟练程度和人脉关系都已经到位,再加上现在的副宰相位子,可以说已经具备了登顶的实力,差的只是最后一步。
但这只是说,他在正常进行的仕途中,快要接近完美,可如果要与寇准作对的话,他差的还太多,简直没法动手。
因为威望与资历。
寇准少年得志,成名时未满三十岁,东、西二府外加三司,宋朝顶尖的官场没有他没坐过的位置。仔细说来,在宋初三代以内,除了他,没有第二人。并且在澶渊之役中专权独断,胁迫君王上战场,安定整个天下,这在chūn秋战国之后的人臣之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试想,要扳倒这样的人,仅仅当了十年多的钱粮大管家,就觉得够份儿了吗?丁谓很清醒,绝不乱动弹。他照样每天正常上下班,笑脸迎人,就当那天的事没发生。可是暗地里加紧活动,主要是寻找能压倒寇准的势力。
这很难,但目标极明显,直指后宫刘皇后。除了她之外,帝国之中没有人再是寇准的对手。但是怎样cao作呢?刘皇后是需要帮手,急到有些饥不择食,但要长远合作、jīng诚合作,且合作的内容是搞掉比自己势力威望qiáng万倍的首相,试问皇后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拉关系,为什么不拉首相?别去想后来刘娥成了什么人,那是后话。自古以来皇后被臣子算计到身败名裂的数不胜数,刘娥没必要非蹚他这个浑水。
于是还要等,有些时候“静待敌变”是唯一的正解。你的敌人会自己露出破绽,只要你有耐心。丁谓是有福的,他的敌人不是李沆,不是王旦,更不是王钦若,以上三位都非常缜密。寇准风采绝伦,倜傥不群,时刻都有好玩的事发生。
时间进入公元一〇〇八年,宋天禧四年。这一年的主旋律是赵恒的身体垮了,神智加倍错乱,有时要请长假休息。
宰相的责任更大了。不同的工作手法,同样的局面,换了王旦,一定要极力求稳,一切以安静为主,但是在寇准,就要加倍工作,替皇帝挑起大梁,其主要的方式就是要明确他自己的崇高地位。
说一不二。
他先是揪着曹利用这个“傻大兵”的小辫子不放,一直按照澶渊之盟以前的工作关系办事。但是“居移气、养移体”,曹兵兵也是十多年的枢府大臣了,没有脾气也有了怨气,凭什么西府长官要被东府的首相这样欺侮?英雄不问出身低,寇准,你欺人太甚!
忍无可忍,他悄悄地站到了丁谓的一边。这一下,连同他的副手钱惟演也跟了过去。而且小钱的办法独特,他把丁谓的女儿娶了过来,当了儿媳妇。这样他就与丁大人变成了除了血亲以外,人世间最牢靠的私人关系。而更妙的是,丁谓还借此与刘皇后突然拉近了距离。
钱惟演在这之前,把妹妹嫁给了皇后的前夫刘美。这样一个小小的换亲举动,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极其私密的小圈子,外人想cha都cha不进来。后宫开始倾向丁谓集团,但是仍然小有摇摆,因为寇准还没让皇后陛下绝望。
时间进入四月,决定生死荣rǔ的关键时刻就要到来,寇准在这之前终于做出了他此生最大的错事。邛州上报,当地官员王蒙正霸占盐井,断人生路,请示怎么办。寇准依法派人去调查,查明确有其事,那么没什么好说,惩办。
但是王蒙正的背景你查了吗?那是皇后前夫刘美儿子的岳父。关系七扭八歪,可说到底那是皇后陛下唯一信得过的直系“亲人”!在巨大的官场规则面前,是保持住细微处的正义重要,还是稍微变通一下,卖皇后个面子,放过了事,或者警告一番,来个亲切的耳光,哪个更合适一些?
寇准选择了正义,盐井物归原主,而他,丢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刘娥俏生生地坐在皇宫的深处,向着不远处的政事堂冷笑。寇准,说到底,你也是我的臣子,真的以为先帝、今上都奈何你不得?
且看一个女流之辈让你怎样去死!
命运之轮开始旋转,话说某一天,病中的赵恒头枕在贴心太监周怀政的大腿上(亲信),突然叹息自己的身体,说病深矣,国事烦多,太子要是能监国该有多好。
周怀政就像接了个家常话一样,随声附和这很好,非常好。天大的事qíng居然就这样被定了下来,赵恒似叹息、似惆怅,他亲口说出了要十一岁的小儿子赵受益当家做主。当天,在他昏沉入睡之后,周怀政轻轻地站了起来,立即出宫去找寇准。
悄悄地把刚刚发生的一幕小心报告。注意,这时他表现得完全就是个奴仆,一个太监在正常的为皇帝传话而已。
而且顶级国事,传给了顶级大臣,一切都无可非议。
可在寇准的心里就是另一回事。他震惊,事qíng太突然了,皇帝还没死,可太子要监国,而且是宫中的太监来传的令。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时间返回近二十年前,他自己曾亲口说出过这样的话:“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不可;谋及中官,亦不可……”
这是他当年回应赵光义立太子时的话,这种事随时都会变成一场政变或者yīn谋,那么这时的周怀政可信吗?
寇准选择谨慎,他挑了个机会,单独谒见了赵恒。君臣四目相对,法不传六耳,这时他才郑重询问,皇帝千真万确地点了头,保证确有其事。
寇准勉qiáng压抑着激动的心qíng,好运真的来了,太子还小,皇帝病了,皇后……哼哼,那个村妇,国事与她何gān,天下之事非首相更待何人?寇准立即进入了角色,他说陛下,立太子监国再好不过,只是还需要正人君子来辅佐。可是现在的参知政事丁谓就是个又jian又滑没有cao守的人,绝不能让他靠近太子,请罢免他另选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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