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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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不是针对您的,是防备您的后世子孙变cao蛋。比如说,隋为什么亡国?穷奢极侈。那么皇宫之内无论要什么都得层层审批,而且耗时超长,请问皇帝的兴致还会那么高吗?

  赵匡胤大喜,高,实在是高!于是此规矩成立。这时就换成刘娥受罪。无论她想升谁的官,给谁发钱,都得经过N多道部门审批,政事堂或者枢密院都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具体到个人,就是王曾和曹利用。

  这时就出现了些小区别。刘娥发过来的条子,只要是乱升官乱发钱的,他俩基本都不批,一律驳回。其中王曾特别狠,百分之百没商量,最后bī得刘娥都搞小动作,得趁着王曾请病假没在班上,才紧急命令中书省签署她前夫刘美的女婿马季良提成龙图阁待制的诏书。

  但是曹利用就不同,一样的铁脸对白条,可是渐渐的太监们发现了个小秘密。就是条子被驳回来后,偶尔再送去一次,曹利用也会发善心,批上那么一次两次的。好了,坑就是这样挖出来的,曹利用噩运临头,请看太监们的智慧是多么的细腻动人。

  太监们悄悄地对刘太后说,太后请专心看个小戏法。于是像平常一样送白条进枢密院,结果被曹利用照例踢出,接着就稍等了一两天,再送去,奇迹发生了,曹利用批准。

  刘娥大为惊奇。可是太监们的神奇还在后面,他们讲了个内幕——太后,您知道曹相公为什么又批了吗?是俺们走了个后门,先去他府上,拜托了他家老太太,这事儿就办下来了……刘娥大怒!

  以前显得有多忠,这时就感觉有多jian。曹利用形象尽毁,可自己仍然蒙在鼓里。他对太监更狠了,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把太后的红人,大太监罗崇勋除去冠巾,痛骂一顿,让皇宫内外都震慑在枢密使大人的雷霆之下。按说这样就足够了,但曹利用的威风还不止这些,他在某些公开、经典的场合里,甚至能和皇帝平起平坐。

  每年chūn天,宋朝皇宫内院都要举行赏花钓鱼宴,君臣同乐,大家在御苑水池边垂钓,就以各人钓上来的鱼入席,既风雅又有趣。但是更有规矩。比如说,皇上还没有钓到鱼,臣子虽然得鱼但不得起竿,皇上起竿时左右人等以红丝网兜鱼,然后臣子们才一切随意,钓到即起。

  可这一次,小皇帝赵祯起竿后,某位新提升的翰林学士紧跟着就要起竿,突然身后有人呵斥:“侍中未得鱼,学士竿未可举。”于是大家只好等。只见满场人等注视,曹利用悠然自得,好半天终于钓到了鱼,就见内侍们居然也用红丝网兜起!

  综上所述,宋史中不厌其烦林林总总,大小事件完全记录,中心思想就一个——曹利用该死,完全是他自己找死。朝廷怎样对待他,都是罪有应得。

  于是他侄子喝酒闹事的小勾当就让他全家丢官流放,他本人的流放地超级经典——房州。这时宋朝最著名、最悠久,也保险的流放地,什么人最危险、最敏感,才会被扔到那儿去。比如柴荣的儿子柴宗训,赵匡胤的三弟赵廷美,都死在那儿,曹利用比他俩差点,没活着到达房州,他在途中就自杀了。

  谁让押送他的人是太监杨怀敏,审他案子的人就是大太监罗崇勋呢?

  回顾一下他的罪名吧,这也有利于我们认清给他定罪的人。比如说刘娥的本来面目。

  他的罪没有一项是拿得出手的,都是些私罪(与太后对话时手敲带鞓)、陷害(太监版曹府批条子)、不谨慎(骂太监。有个内幕,是罗崇勋犯了事,刘娥下令把他送到曹利用面前,要侍中大人教训一下的),只有他在赏花钓鱼宴上的表现才稍微算得上是个罪名——偕越。他非臣子之礼。

  不过那不是正规的场合,是宴会,尤其宋朝的宴会往往就是不讲君臣之礼的。

  一切很明了,曹利用是个政治牺牲品,一个没有心去争什么,但心太粗,让有心争的人受不了的人。以宋史的官方评价,就是他的列传中最后的四个字——“天下冤之。”他是冤枉的;以一般史评者的论调,就是曹利用真傻,寇准当年骂对了,真是个傻大兵。在他之前,有那么多比他牛得多的人都死在这上面,就比如,寇准、丁谓,他还是要犯,智商啊,真是人傻没办法!

  说得都对,但都片面。他的死与历史进程有关,要把天圣七年里发生的另一些事结合起来看,才能真正明白他的死因所在,还有那个历史进程是指什么。

  一月份曹利用死,六月份王曾罢相,其理由更加恶搞,居然是“天意”。

  宋天圣七年(公元1029年)六月二十日,开封城电闪雷鸣,bào雨如注,那座“自开辟以来未曾有之”的超级宫殿,倾宋朝全国之力,昼夜施工,不计成本,前后共历时6年才营造出来的“玉清昭应宫”突然被雷击起火。3610楹宫殿,连同着里面存放着的“天书”副本,都一火焚之,最后仅剩下了两座小殿,其余的全部烧成一片白地。

  这是地道的天灾,可是在中国古代就没那么简单。在自古以来深信不疑的“天人合一”理论的笼罩下,宰相罪责难逃。王曾负有“管理不谨”之罪,被罢相出京,到兖州任职。

  这才是玉清昭应宫被烧事件的真正灾难式的后果,可笑一般的史书里却在qiáng调着另一件事。即刘娥事后对大臣们哭诉,说“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播殆尽。”意思就是要重修。然后枢密副使范雍先生面无表qíng地回了一句,“不如全烧尽了。”刘娥一脸愕然,范雍再火上浇油,说这完全是天意,当初修它就把国力耗尽了,现在再修,小心百姓承受不起,会出大乱子。

  然后刘娥就知错了,显得范大人高风亮节,忠于社稷,真是忠臣啊君子啊,要万代歌颂他……哪儿跟哪儿?与那个历史进程比起来,玉清昭应宫算根毛?它顶多是座宫殿,可不是老赵家的万里江山!

  天圣七年,刘娥要篡位。

  要做到这一点,她就必须得拔掉两根最大的钉子——大宋朝东西二府的首席长官。这两个人一个资格太老、xing子太傲(曹利用),根本不可驾驭;一个阳奉yīn违,表面上和刘娥一条心,从开始时就一起合作扳倒了丁谓,再替她打理国家,井井有条。但只要刘娥稍微有一个越轨的迹象,他就会立即变脸,从同盟变成冤家,在7年里搅了刘娥太多的好事(王曾)。

  被搅的好事如下:

  刘娥在天圣元年时立下了个规矩,每年的一月八日,她的生日被定为长宁节,庆贺的仪制规格和皇帝的生日乾元节几乎相当。并且以此为例,每年举行;再过4个月,她命令礼仪院特制了太后的行辇,名为“大安辇”。大安辇出行,护卫仪仗人员达到了1008人,完全向皇帝看齐。这些都不算,她做了更出格的事。

  天圣二年的九月份,真宗赵恒的谥号、皇太后刘娥、皇帝赵祯的尊号都要举行册命大礼。几经反复,真宗、刘娥所用的是纯金,小皇帝因为是第一次受册命,才勉qiáng用了纯金,明文规定,以后都用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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