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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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就这样过去,大概100天之后,吕夷简突然托人给他带了句话——“待制乃是侍从,非口舌之任。”这是提醒他,你是个跟班的,拜托别再像言官那样说三道四。

  看来聊天终于聊出成绩了,吕夷简有点紧张。范仲淹感觉良好,振振有词——“论思政侍臣职,余不敢勉。”给皇帝进言,讨论政治,正是侍从该gān的活儿,我可不敢偷懒。就这样把首相大人的警告?威胁?或者示好(毕竟是私下托人,已经给了面子)?等种种复杂内涵给làng费了。

  这给吕夷简出了个难题,你对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摁住继续bào打?这倒简单,也做得到,只是身为首相了,举国瞩目,只为了耳根不得清静就打击报复,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何况不必想后果也要想想名声,尤其名声是当官的根本。

  不能打压,试试贿赂?

  更不行,范仲淹是个怪人,似乎当年吃糠咽菜留下了后遗症,他对美食、美衣、美女等等男人的最爱统统地无动于衷。怎么办,这样的人除了一刀剁了之外,好像根本没法对付。但千万别小看吕夷简,这是位真正的官场斗士,人家什么招法都有,天生就是个以折磨众生为己任才生下来的人才。

  吕夷简盛装上殿,在满朝文武面前突然180度大转弯。向皇帝陛下建议,前右司谏范仲淹品格出众,才gān突出,当个跟班儿的实在太不人道了,我推荐,让他当开封府尹!

  全体朝臣目瞪口呆,大家盯着首相大人,集体摸不着头脑。搞什么,那是他的政敌,而他是吕夷简,他转xing了?还是说范仲淹私底下叛变了?但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范仲淹真的有这个资格和声望。

  那好吧,赵祯下令,推荐有效,范仲淹即日上班。那一天就这样神奇的结束了,在各种各样的目光的追随护送下,吕夷简走出了大殿,下班回家。

  一路上他一定目光炯炯,神色庄严,心底里早就乐开了花。范仲淹你个丫的,你不是有jīng神头能说话吗?我就让你去当开封市长,京城里数不清的领导上级,千头万绪的关系网,再加上堆成山的积压文件,哪一样都足以累死你这个自命清高的乡巴佬!看你还有什么空闲来找我的麻烦!

  平心而论,吕夷简这招深得三国时周郎用兵之妙。当年东吴把刘备烦到了骨头里,可仍然要把他接过江东,锦衣玉食地养着,并且把自己的妹妹都嫁过去,来个全方位服务。

  所图的,就是让奔波一生的刘备陷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忘了天下。

  现在吕夷简突然优待范仲淹,也是相同的道理,一来用冗繁的政务累死他,让他再没jīng力捣乱。好玩的是范仲淹必然竭尽全力地去累,决不偷懒。忠臣不怕死嘛,希望他就此累死;二来也让他尝一下当高官的不得已还有大享乐,说不定就理解了,甚至同化了,从此再不是冤家。

  看上去很美,这个算盘打得真是太jīng了。可有一点,这都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即范仲淹是个呆书生,徒有其表。但不要忘了,这是宋三百余年里公认的最完美的人,不仅有志向,更有能力和决心。

  范仲淹上任一个月之后,开封城里的大事小qíng迎刃而解,史称“处之弥月,京师肃然称治。”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其实非常的简单。

  万事只要清与廉,自古以来天子脚下的京都,哪有什么杀人越货的大土匪大qiáng盗?尤其是宋朝的东京,禁军数量之多,法制之健全,是历代所罕见的,如果说治理不好,只有一个理由。

  即下不了狠手。

  各种各样的面子,各层各面的领导,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烦人的勾当的确能把人折磨死。但如果你不想让它折磨,也超级简单——一脚全踢开,老子不侍候。于是一天云彩就都散了。

  可说来容易,自古有几人敢拿前程,还有身家xing命去这样“慡快”呢?所以才更能显出范仲淹的超常能力,以及吕夷简在这件事上的彻底周瑜。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吕夷简不仅白送了个开封府尹给范仲淹成名,更给自己挖了个超级大坑,范府尹上任的这一个月里就给了他回报,把他在皇宫深处所隐藏的触角一刀砍断,砍得他鲜血淋漓,却只能赔着笑脸说,你砍得真妙,应该的!

  事qíng从被废除的郭皇后说起,但真正的起因是仁宗陛下多愁善感的心灵。话说一日夫妻感qíng浅,十年夫妻常翻脸。上次废皇后的场面很劲爆,稍微冷静之后,赵祯就没法控制自己的心qíng了,他想她。其实换个角度想事,所谓的废皇后事件是多么的儿戏,不过就是20多岁的小夫妻吵了一架,扇了个落点不太准的耳光,有什么大不了的?差别就是他们的身份在作怪,不然扇到猪头脸也不必善后。

  一年半过去了,赵祯生活在女人的海洋里,美女太多,就会审美疲劳。某一天偶然到后花园散心,他看到了一乘积满了灰尘的小轿。那是他前妻经常坐的……那一天人们发现皇帝呆呆地站了很久,然后提起笔来写了点什么,命人送到了长宁宫,给前郭皇后,现玉京冲妙仙师看。郭MM看了之后突然流泪,那是一首《庆金枝》,她的丈夫还在想她。

  郭皇后伤感之余,写了一首和词,回赠了赵祯。据资料记载词句哀婉凄切,皇帝看了之后更加难过,立即命人悄悄出发,请前妻坐上小轿秘密进宫,见上一面。但没想到被拒绝了。前皇后有一个条件,要爱qíng、更要名分。如果要她再进宫,必须“百官立班,受册万可。”

  百官立班,那必须是朝政大殿了;受册方可,更加严重,皇帝登基要造个金册,以示合法,她要求再受册,就是要再当皇后。

  这……就是条件?史称赵祯犹豫了,他长时间地沉默,不置可否。于是一般史书上两种论调都出现,第一,郭皇后继续昏迷,真是个不懂事的女人啊。好容易丈夫想你了,不说见面之后趁热打铁先拉近关系再说,反而大泼冷水,一下子把丈夫浇得回到现实——想起她有多么的qiáng悍;

  第二,赵祯也是个心血来cháo,做了再说,没有前瞻概念的毛头小子。既然废了就不要想、既然想了就别犹豫,这样既想又怕,你在搞什么?别说皇帝,你连个男人都不算。

  但系统点翻阅宋史,仔细点考证时间,就会发现赵祯沉默的理由。那不是他愿不愿的事,而是cao作的难度实在太大了。这时再册立这位郭皇后,就得先废掉曹皇后再说!

  赵祯早就有了一位新皇后了,那是开国元勋,第一“良”将曹彬的孙女。看时间,废郭皇后是在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的十二月,立曹皇后是在第二年的十一月,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除了烦人的朝政、言官之外,赵祯就在为女人发愁。他不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过日子,就这么的难吗?就连已经亲政的、死了爹、妈、养母等所有管制人员的皇帝也做不到?!

  事实上就是做不到,他本来喜欢的女人又一次被赶出宫门,他不喜欢的女人,像以前的郭皇后那样,被人硬塞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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