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军路,“府二,京兆,河中。州十五,陕、延、同、华、耀、邠、鄜、解、庆、虢、商、宁、坊、丹、环。军一,保安。县八十三。”
到了仁宗时代,为了应付李元昊的进攻,边防细化,分为四路,也就是这时一直在说的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
白豹城的险要就在于它地处环庆路与鄜延路之间,向西是党项境内的叶市,向东是洛水旁边的保安军、金汤城,在宋朝一系列的军事据点里契进了这么个铁钉子,随时都会掐断西北四路之间的联络。那么这样重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被李元昊抢到手的呢?
那就跟韩琦、范仲淹甚至范雍、夏竦都没半点gān系了,它是在6年前,宋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时丢的。6年期间,西夏人在这里设立了太尉衙署,形成了一个军事完整体系。再加上白豹城依山而建,下面就是洛水的分支河流,攻打它不仅要克服自然条件的恶劣,还要小心西夏方面随时会增援。
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让它逍遥自在地活在那儿。
任福在九月十八日晚来到了柔远塞,这里距白豹城只有30余里。距离太近了,任福从驻地出发时就宣称是例行巡边,根本没有战斗迹象。到了十九日晚上,柔远寨里来了大批客人,除了任福召集的各路人马之外,还有当地的各族蕃落首领。
大开宴席,喝到高兴时,任福突然间宣布了攻击命令,就在席间把每个人的攻击方向确定。简单点说,就是把白豹城四周有可能支援的敌人全部隔断,那涉及了太多的隐患意向,几乎东南西北都要照顾到。攻城的任务jiāo给了武英。他有经验,上一次杀进党项,把后桥寨烧得一gān二净就是他gān的买卖。
宣布完命令,立即出发,约定分头前进,在当夜,也就是九月二十日的丑时,凌晨3点钟到达各自的攻击点,围攻白豹城。至于那些蕃族首领,酒席给你们留着,哪个也不许走,等我回来,咱们接着喝。
一切都悄悄进行,大军顺柔远河谷急速北上,翻打扮梁,下郭克郎,沿白豹川东进,一路疾行,准时抵达城下。凌晨3点,可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武英突然发起攻击。但进展很不顺利。这伙西夏人敢在宋朝境内大摇大摆地活了6年,每天都在刀尖上站着,早就养成了枕着刀把子睡觉的习惯。
宋军四面围攻,直到天亮时分才攻进城墙。九月份时陕西天亮,至少是6点钟了,3个小时的战斗才砸开了这座山城。之后的事是后桥寨的翻版,武英冲进去活捉了西夏军队的张团练,然后放火烧城,等他们再出来时白豹城变成了一片焦土。
宋军杀了对方7个首领,斩首250级,抓获蕃官5人、麻魁(西夏女官)7人,马牛羊骆驼7180匹,器械303件,外加官印6枚,还有一大片焦臭难闻的地窖。那里面躲了不知多少个西夏人,都烧死了,没法查。带着这些一大堆的战利品往回走,结果半路上又出了事。
西夏人的援军终于到了,没赶上救城,但敢于追击,碰巧任福他们带着俘虏走不快,真的被他们追上了。真是很勇敢,这些西夏人鼓足了劲杀过去,结果突然间中了埋伏。任福早有准备,临回家前居然还要再吃顿午饭。
西夏方面又死了400多个人,比来时更快地跑了回去。局部战斗结束,西北方镇戎军还在抵抗,这边的白豹城却被突然打破。韩琦揪住李元昊,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了回去。慡吗?疼吗?信不信不滚还有?
唯其残bào者才最胆怯,只有追求势利的人,才最服膺势利。李元昊面对耳光连半个不字都没说,撤,马上走人。
党项人撤退,别的人在庆幸,在请功,韩琦的手却还在发痒,开始给皇帝写信。他不依不饶,指出鉴于现在的大好局面,我们应该集结西北所有军队,5路发兵,进讨西夏,一举扫平西北隐患,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并且振作国威,为更远大的目标打下基础。
豪qíng壮志,本应举国喝彩,毕竟他刚刚证明过李元昊并不是不能打败,泾原路的抵抗中带有反击,计算得失反而赚了,比之前的鄜延路漂亮百倍。但没想到换的是一大片的白眼。
——你狂什么,不管怎样,这也是抵抗,在本国境内作战和打到敌境去完全两样。5路进讨,你比当年的太宗皇帝还qiáng?想想那时是什么结果吧。
然后就是一大堆的困难、危险、必将失败的理由罗列,比如说,败了好多次了,军队别说实力,连基本士气都不行了;最好的办法是坚壁清野,耗着对方,吊着对方,两三年之后西夏就会衰弱的,那时才是进攻的时候;更有人指出,提议这时进攻完全是别有居心,是挑逗皇帝对三川口失败的愤怒qíng绪,达到他个人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琦qiáng压怒火,只解释了一句——不进攻,就只能防守。可我们的边疆太大了,想过没有为什么每次防守时都是以弱抗qiáng?那就是防守的先天xing劣势。李元昊带着10多万人杀过来,只攻击一点,我们却要防守全局,每一处都要布置兵力。这样永远都别想打胜仗!
他转向了西北军政一把手夏竦,别的人我不理会了,您说是进攻还是防守?听我的,还是听范仲淹的?要说夏竦真是人才,在百忙之中,还能非常得体地处理了这个棘手问题。
他真的很忙,经常下地方去实地考查,只不过每次都带着他的歌女美妾,走一路玩一路,都快闹出兵变了!这时面对韩琦的战略选择xing问题,他沉思了一会儿,非常诚恳地说,韩琦,你和尹洙两人去京城吧,直接把话对皇帝说。
韩琦大为兴奋,夏长官很帮忙。他身为军事主管,决不能擅离防区,可这样重大的国事决策,面临那么多的反对,仅仅凭着奏章是很难打动皇帝的。
第三十二章 悲怆好水川
这时能进京,对进攻大业至关重要。
他欢天喜地地进京去了,身后的夏长官摇了摇头。这年头的年轻人真火bào,可也蛮天真嘛。让他进京,完全是出于对皇帝陛下的忠诚,jīng确地讲,就是对陛下此时此刻的心理的揣摩的忠诚。多笨啊,陛下前些天还来信催问什么时候进兵杀人,那完全就是想进攻。
让韩琦这时候去,一来符合了圣意,二来脱离了主要责任。以后进攻赢了我是主管有大功,失败了……计策是你们定的,关我何事?就算小有处罚,我正好借机脱离边疆,回到我温暖可爱的京城大宅里去了。多好啊,怎么想都是上策!
韩琦进京,就好像三国时诸葛亮到了东吴,是真正的舌战群儒,具体的论点论据就没必要讲了,不然得超出两万字才能全程记录,只说一个细节,就知道他被刁难到什么程度——5万头驴。
“请问韩公,进攻党项要走远路,而且敌人营帐转移不定,我们要追起来的话,旷日持久,怎么应付?”
韩公回答:“简单,我们要‘倍道兼程’,就是玩命地赶路。”
“哦,很好。人可以玩命走,可粮食总得吃吧?怎么接济?送粮的人得怎么玩命才能追上你们?”
“更简单,我已经计算好了。把开封府、京东西路、河东路一共5万头驴集结起来,用它们运粮。驴走得快,能跟上行军。万一深入糙原沙漠,没吃的了,就杀了它们,一样是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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