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抢粮劫道,却被杀了这么多,李元昊的可悲嘴脸呼之yù出。乃至于连陕西方面的范仲淹、韩琦、庞籍等人也可以一笔扫倒。李元昊已经转场打到河东了,西夏就那么些兵力,同一时刻的陕西方面并没有承受多大的压力,陕西四路与河北路又离得那么近,为什么就不敢发兵支援?
不说别的,连暂时出兵打通通道,或者像后桥寨、白豹城之类的攻击都做不到吗?那样围魏救赵,让李元昊的老巢不保,他也会抽调回些军力,对麟州、府州的压力也会减轻很多。
可在历史上,不仅实际行动没有,就连个出兵的姿态,或者宣传都没有。或许都在大喘气吧,好容易能清静一会儿了!
这也就造成了一个事实,在宏观角度上来说,宋朝靠已有的这些官员,已经不能摆平眼前的困难。需要新人出场,才能创造出新局面。废物们站远点儿,给能办事的人让开条路。
一位此前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站了出来。他的名字无人知晓,但他的业绩光耀北宋。
张亢,字公寿,河南临濮人,进士出身,官职从小到大,一路熬资格。读他的列传,开头前3000字全都是各项奏折节选,因为本职如此,是一系列的判官、推官、大理寺丞的民政部门。
直到西北战场打响,他才被派去了当镇戎军的通判。从这时开始,他接触到了军事,然后奏章突然增多,如雪片一般地飞向了开封,谈的都是对战争的建议,从战役的大方向,到统帅、士兵的素质,方方面面,无所不到。于是他就变得很招人烦,一个书生,刚上战场的人,凭什么敢这样信口开河,没完没了?
纸上谈兵,百无一用。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碰巧这时他的母亲去世了,朝廷抓到了大好机会,让他去守孝服丧。终于清静了,但战事吃紧,一大堆的名臣在西北死去活来,这时张亢的好处就显了出来。至少他是个有工作热qíng的人。
于是宋朝下令夺qíng,让张亢戴孝上岗,给的职务一个比一个凶险,如果追踪当时战斗的转移方向的话,就可以清晰地跟踪到张亢的官职转移方向。他从忠州转到了鄜州,再从鄜州转到了延州,职务也180度的大转弯,从知州、通判等文官,转成了都钤辖这样的武职。
直到这时,他被任命为并代都钤辖、管勾麟府军马事。成了河北三城,这片基本被抛弃的敌占区的军事主官。
这在事后就让人怀疑,难道宋朝是突然间灵光闪现,有谁提前预知了张亢会带来奇迹,才为国家而选择了他?不,绝对不,因为从历史进程上来看,就算是他立了大功,把李元昊打跑之后,国家都对他不屑一顾,官职不升反降。
哪儿来的半点重视与感谢?所以仔细思考,张亢的作用就只是一个姿态,宋朝不管能不能送到,都在往麟、府两州送物资,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都在转换当地官员。
亲爱的前线指战员们,亲爱的边境居民们,朝廷没有忘记你们,陛下与你们同在。现在送来大批的军、民物资,以及张亢一个,希望你们能喜欢。
亮相惨了点,可要看谁演。张亢出镜,第一幕就激动人心。当时府州城被切断了外界联系,只能凭借天险以及折家军的勇悍才能自保。人心惶惶,不知前途在哪儿。
这时突然有一个骑士单人匹马来到关前,呼叫开城。城门当然不开,就见这人拿出了一道敕书:“我乃新军马也,开城!”
单人独骑,越过西夏大军纵横的敌占区,如此上任,古今还有第二个人吗?他的到来,立即就提升了府州城的胆量。张亢下令,居民们出城,在东、北、下三个方位连建三处军寨,折家军不再固守,随时外出保护物资进城。
这样东山的石炭、下城的蔬菜、城北沙坑里的水泉都源源不断地进入府州城中,人心安定,再不慌乱。紧接着麻烦就出现,宋朝派来的禁军大老爷们终于到了,这些人的成分和能耐用后来民国时期的遗老遗少们的经典语句来说,就是——“此何物也?”
“阿猫阿狗也……”
都是东京城里飞jī走狗、寻花问柳的都头,拈花惹糙、风流多qíng的子弟,没一个正经玩意儿!让这些兵打仗,做梦去吧。但张亢的能力再一次显现。一个能臣,一个高人,必须要智、仁、胆、勇兼备,张亢就是有能耐让这些老爷兵焕发活力,重新找回做人的尊严。
他先是在当地招兵,像高继宣那样组成了自己的边民部队。组成之后不留在城里,你们都熟悉方圆百里的每一处地形,那么出去打劫吧,下套子、打闷棍,想怎么办都随心所yù,我要的是西夏人的脑袋!
结果府州城周边的官私小道、糙丛树林就成了党项人的坟场,不定走到什么地方,突然间眼前一黑,就此瞬间返回家乡。他们的脑袋被宋朝边民们提着,在第二天清晨时成了请功的凭证。张亢说到做到,不仅给钱,而且能把自己身上的锦袍脱下来,作为给勇士的额外荣耀。
这时就要qiáng调一下张亢打赏的力度,给钱不是一般的数额。查他的列传,战争过后,他被朝廷里边的“忠贞良臣”们弹劾,理由就是他私自动用了官库,造成账目不清,很多钱不知去向。但效果如何呢?宋朝的禁军们超级重视赏赐,那是他们发财的最重要机会。眼睁睁地看着大笔现金被一群土包子抢跑了,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我顾不若彼乎?”我们还不如他们吗?!
更愤怒的事在后面,张亢给了钱还不算,又让边民们纵酒赌博,怎么快活怎么来,禁军们在旁边看着,都快气疯了。这时张亢才说,想打仗吗?想快活吗?
都容易,只要屠了琉璃堡!
琉璃堡,是前些时候李元昊为了长期围困河北,才建起的西夏军用物资集中地。那里物资丰厚,守备也极严,可以说是李元昊在河北地区的落足根本点。
他的七寸就在那儿。
相应的,他的毒牙也在那儿,张亢居然要在绝对劣势的qíng况下去主动出击,拔掉这根深深扎进河北地界的ròu中刺,这得冒怎样的风险,能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富贵险中求,胜利也是一样。要想做得到,首先得想得出。某一天夜里,张亢悄悄派出了一个探子,悄无声息地爬过糙地,接近了琉璃堡的寨墙。那真的是大胆,他近到了能清晰地听到,并看到西夏人正在做什么。
一大堆西夏兵在烤火,嘻嘻哈哈地聊天,其中一个老兵的举动很奇特。如果这位探子懂得考古的话,就会肃然起敬,因为那是最古老的占卜法。
该老兵把一块羊髀骨扔进了火里,由火焰自然燃烧烤裂,再拿出来观看裂纹的走向和颜色,这和中原古代从殷商时就沿用guī甲占卜异曲同工,只要懂,就能判断出吉凶祸福。就见该老兵看了又看,突然间大惊失色,叫了起来:“不对,明天早上汉人会突然袭击,我们得躲开。”
旁边的西夏小兵都笑了——“汉儿皆藏头膝间,何敢!”我们一直赢,汉人会脑袋都不敢露出来,还突然袭击?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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