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高档的是第5种。
第六章 背叛的迹象
第5种皇帝很微妙,完全符合我们传统理论上的智慧最高境界——大巧不工,大智若庸,举重若轻。他们的能力很玄妙,一直看不透到底有多少,在外表上看,都很软弱,就跟第1、2种皇帝差不多。但胆子超大,貌似都在找死。
他们一直容忍着臣子们的发挥,甚至是毫无遮拦的、放肆型的发挥,尤其是到了这一步还不行,更要让全体臣子们都活跃起来,各有理想,各有作张的发挥。
是的,这样很危险,因为一定会形成党派。不过要的就是这个,臣子们一边放心大胆地做人做事,一边你死我活地互相死磕,这样才会形成风bào,皇帝才会坐bào风眼里。
那里是最平静的。历代的伟大皇帝都懂这一点,而公认的,宋朝的皇帝做得最好。
在宋朝皇帝中,做得最好的,就是仁宗陛下。以后有很多例子来证明他高在哪里,眼前这一例也在其中。史书中在富弼血贯瞳仁一样的愤怒之后,突然间变成了真空。没有给出仁宗陛下任何处理的痕迹。
既没有按富弼说的办,把一大堆的jian邪如何怎样,也没有对富弼的君前无礼给出罚单。接下来的事,是招见宋朝的顶级文臣,前状元、现翰林学士王供辰,由这位当时的第一笔杆子重新完成国书。之后群臣散去,各回各家,富弼去的地方特别点。不是回家,而是学士院,他住在那儿坐等。但这不是和晏殊父女怄气,这是制度。
他的身份是使者,办完公事之前,他没有权力回家。
注意,这时往回看赵祯的处理办法,好像的确是和了一堆稀泥,两边人都放过了。很多史书都说,真是无能,肱二头肌稍微发达些的皇帝,都会来个各大50大板,就冲着你们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的份儿上,都别想屁股完好无损地下殿。赵祯这么搞,小心臣子样都不拿他当回事了,历史上有太多的皇帝都倒台在这一点上。
人无刚骨,立身不牢!
但奇妙的是,为什么之后富弼出使办差,仍然玩了命的给他争利益,吕夷简等人也始终对他毕恭毕敬,就算总揽朝纲,可也没有半点背叛的迹象呢?
这是为什么呢?仅仅一句宋朝臣子的个人素质好,就可以解释得通吗?
愿你的生命里充满了云翥,这样才能衬托出美丽的晚霞。——多年以后,富弼回味自己起伏跌宕的人生,会非常享受这时的艰险磨难。
但那是事后,此时此刻,他还是希望各方面都消停点,让他把事儿都顺利地办完吧。
国书缩水事件之后,宋朝的谈判使团再次上路,在当年的八月二十六日见到了辽国皇帝耶律宗真。不过不是在辽上京的皇宫里了,而是在一个叫清泉淀的地方。这是辽国皇族的规矩,要四时“捺体”,即打猎,打到哪里,就在哪里办工,公卿贵族,朝廷大臣都要随行。这时是八月,是夏捺钵。
再次见面,程度再走一遍。两国使者先期沟通,把宋朝带来的条件摸底,汇报给辽国皇帝,以便第二天开门见山,双方心里好有数怎么爬。
第二天,富弼走进了金顶帐篷,发现辽国这次出席会议的人员级别非常高,皇帝、皇太弟、太子,三位一体都在场。这让富弼很高兴,这种力度,看来辽国是要签约了。很好,夜长梦多,越快越好,这正是宋朝的期望。而辽国小皇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更让他高兴。
不用他费口舌,又一个问题解决了——“结亲会让宋朝骨血分离,我的皇兄会伤心的。何况公主与太子如果不和谐,也不件美事。还是用金钱来办事吧。”耶律宗真如是说,非常通qíng达理,只是后面还有个转折。“但是,我需要个名分。”
名分,中原汉族几千年来的传承之本,就是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伟大的、无暇的至圣先师孔夫子教导我人,在名分的问题上,你家大门上嵌几颗钉子,你吃饭时用多少人来唱歌跳舞,都要无比严格的硬xing规定。如果错了,就是大逆不道,举世唾骂的罪人!
所以当耶律宗真提出名分的时候,富弼只能静静地听着,提不出任何反驳的意见。毕竟这是一件如此重大的国事。他忐忑地等着,不能不给名分,但要看对方要什么样的名分。身为宋朝子民,他太清楚了这是汉人最敏感的一根神经。
“……须于誓书中加一‘献’字乃可。”耶律宗真这样说。
富弼立即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宁教身死,不教名灭,他再也没有了退路!“献”,是下属供奉上司,甚至奴隶侍奉主人的名词,要是他答应了,那就是对整个汉人族群的污rǔ!
富弼极力压抑愤怒,用正规的外jiāo辞令来回答:“‘献’字是以下奉上的用词,宋、辽两国是平等的,决不可使用。况且宋朝皇帝是哥哥,怎么能有兄长奉献弟弟的道理?”
他还在讲道理,辽国人却露出了赤luǒluǒ的要挟者嘴脸。耶律宗真说:“你们给我钱,是害怕我(南朝以厚币遗我,是惧我也),钱都给了,一个小小的‘献’又算得了什么?”
满帐的辽国人一定都笑得嚣张得意,他们的皇帝是这样的“英武”。契丹人仍然纵横无敌!
这是外jiāo,还是嘲弄?富弼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冷冷地回答,“南朝皇帝守祖宗之土地,顾全先皇的盟约,才用金钱jiāo换和平。现在您这样说,是存心想打仗了,如果这样,宋朝还在乎什么呢?”
以眼还眼,以bào制bào,这是千古不易之真理。富弼qiáng硬的回答之后,突然间辽国小皇帝他滑坡了。“‘献’字不行,改成‘纳’字如何?”转变得这叫个快,从宇宙超级大皇帝,一下子变成了讨价还价的小商人。这个不行,我们换那个成不?
“不成。”富弼还是反对,至于怎么不成,懒得再解释,这一类说法统统不接受,花样的不要!
僵局形成,耶律宗真不愧是宫廷里长大的孩子,他突然让气氛缓解了一下。“誓书在哪儿?拿增币20万的那份来。”他这样说。
富弼jiāo给了他,这似乎是个好事。耶律宗真要20万的,就是说他准备出头替宋朝管教李元昊了。但高兴得太早,耶律宗真拿着誓书看来看去,再次说话时,侵略xing徒然提高。“寡人一定要加这个‘纳’字,你再固执,小心坏了你家主人的大事。我若提兵南下,就是你们宋朝的大灾难。”
还是战争威胁,真是老套路了,富弼的回答也是上次的重复。
“陛下用兵,能保必胜吗?”
“不能。”
“胜未可知,小心失败。”
耶律宗真突然有了新意。“宋朝给我巨款,一个‘纳’字有什么大不了。何况这在你们汉人的历史上早就有先例。”
先例?富弼深深地吸了口气,塞外蛮族,你们知道些什么先例?“从古至今,只有唐高祖李渊曾经向突厥借兵,那时被迫称臣。但无论是‘献’、还是‘纳’,都在可有可无之间。何况之后突厥的颉利可汗就被唐太宗李世民活捉,东突厥也就此灭亡。这样的循环报应,这样的先例,就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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