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官职来了个叠chuáng架屋,官上加官,把转运使的权力暗地里分散了,最起码没有了监督管理权,这份权力派给了一个叫“按察使”的官。于是就造成了转动使名义上最大,可没人怕的现象。
范仲淹提议,让转运使和按察使合而为一,把下属各部门、各官吏的工作qíng况全面向中央汇报,这样看谁敢不服,敢不用心工作?
命令一下,人心振奋。不过最振奋的人不是各路的转运使大哥,而是开封城里的当时最有名的大才子欧阳修。这时他升官了,是知谏院的院长,掌握了宋朝二分之一的弹劾权。而掌握这份权力的过程,就是他毕生引以为傲的业绩。
给宋朝官场洗澡。
吕夷简死后,他和蔡襄、余靖等君子们同心协力,把吕夷简例年来安cha进两府、两制、御史台、知谏院的同党们都赶下了台。20多年的污垢一下子都洗白,怎一个慡字了得!
结果他爱gān净就成了习xing。庆历三年的九月份仁宗皇帝开天章问策,十月“择官长”开始实行,十一月时他就接连上书。两封信,一个是弹劾两制官,也就是翰林学士和知制诰,说“今两制之中,jian邪者未能尽去。”还得继续清洗。
一个是瞄准了由两制官推荐的御史台,掌管着宋朝另外二分之一弹劾权的同级部门,“近年台官,无一人可称者。”没有一个人是合格的,不是当时,而是好多年!
第十二章 开山之作
很多年之后,这两封奏章被认为是庆历年间最伟大的疯子欧阳修的开山之作,是他成为顶级君子,又同时把新政玩死的证据之一。
要真正理解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尤其重要的是,他怎么就敢这样做。需要重新回顾一下宋朝当时的政府名单。
宰相:章得象、晏殊;
枢密使:杜衍;
参知政事:贾昌朝、范仲淹;
枢密副使:韩琦、富弼;
权三司使:王尧臣。
这份名单里范仲淹、韩琦、富弼、王尧臣都是自己人;晏殊是富弼的老丈人;章得象认为新党很可爱,时刻都笑得跟朵花似的;杜衍,更不用说,此人以后倒霉都是因为与新党结盟。
外人只有贾昌朝一个。
这是多么好的,好得空前的形势啊。在清洗了吕夷简的余党之后,加在清洗时表现积极的余靖、蔡襄等知谏院同僚,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对此,欧阳修qiáng烈要求抓住形势,把新政里的第一条要旨“择人”上纲上线,达到一个完美的理想程度。
即“进贤退不肖”。
把君子们都提上来,把小人们都赶下去,只有这样,宋朝才能焕然一新,重新做人!
奏章送上去了,欧阳修坐等好消息。他坚信8人内阁必将全票通过他的提议,就算唯一的那一票贾昌朝会反对,也没什么大不了。单只平级的范仲淹就足以压死他,更何况很可能贾昌朝只会沉默,毕竟官场大忌就是枪打出头鸟,在这样的形势下,实力对比下,除非贾昌朝疯头了,不然铁定装死人。
哪怕这两封信骂的就是贾昌朝本人。
很不幸,这成了现实。稍微知道些内qíng的人,都明白欧阳修弹劾的这两个部门具体到个人头上,会砸到谁。一个是现任御史台长官王拱辰,一个就是前任御史台长官、现参知政事贾昌朝,尤其是贾大人还负责着两制官员的日常工作。
于是对号入座,贾大人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两封奏章。不用深思,欧阳大才子写得清楚明白,“近年台官,”你是前任首脑,说的就是你。
这时要介绍一下贾昌朝这个人。按他的出身和资历来说,欧阳修还真的没法把他放在眼里。此人出生在公元998年,真定获鹿(今河北获鹿)人,现年45岁,是一个中青年gān部。出身比较矬,只是一个同进士。所谓同,真是让普天下读书生不如死的一件羞耻事。
同,其实就是不同。科考中一甲为状元、榜眼、探花,这是最荣耀的;二甲大家一样,都是进士了,身份很正规;三甲就是赐“同”进士出身。您和进士很像,但……自己琢磨去吧。但凡有点自尊心的文人,都决不肯忍受这种污rǔ一样的恩惠。
大不了我重考就是了!
但贾昌朝忍了,他的官场生涯起步超级低,是一个小县城的主簿,第二步才做到了知县。他后来之所以飞huáng腾达,是因为机缘巧合作了崇政殿说书。这是给皇帝讲课的职务,他零距离地接触了仁宗赵祯。领导的印象分大于一切,他开始统领御史台,再进入中书省,成为顶级文官。这样的资历,你让欧阳修拿哪只眼睛看得上呢?
典型的小人,出身卑贱,学识低微,不走正路,混得越高,危害越大。“退不肖”,这就是当时天下最大的不肖,一定要把他搞倒!
就这样,欧阳修犯错了。一个没有出身的人,能混到这一步,对官场的理解,对手段的使用,都不是正常思维、普通人生所能了解的。贾昌朝的确人单势孤,在政府里没什么发言权。可是很幸运,他的老部下们都被欧阳修踢到了他这一边。
整个御史台,以及从御史台出来高升,或者退休的人,都是他的盟友。这些人在搞事,在弹劾别人的时候,欧阳修还在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呢。这就决定了此次斗争的主调。
欧阳修的武器只有道义和文字,可这些人能无孔不入直达要害,从“君子”们立身扬名的最根本处挖出毛病来,他们很容易就让人身、败、名、裂。
搞人是一种艺术,所谓指南打北,指桑骂槐,指鹿为马……反正就是让人摸不透。贾昌朝们出手,先没理会京城里气势汹汹的欧阳修,而是悄悄地派人潜入了陕西四路。
那里是战场,是新政各位君子的发祥之地。砍掉这里的荣耀,才能击碎君子们高大形象的泡沫。具体的出手人选是御史台里的监察御史梁坚,这真是位行家里手,他选中的目标,和动手的部位,都是最准确最尖锐的。
目标:滕宗谅;部位:钱。
滕宗谅是范仲淹的同年,两人一起考中的进士,最初的工作地点也在一起,范仲淹的第一份业绩,修建捍海长堤时两人就在一起合作,可以说是真正的老朋友。到了西北战场上,两人也一起为国出力。问题也就出现在了这里。
和最近的这次定川砦之战有关,葛怀敏战败之后,泾原路彻底被打穿了,范仲淹不顾一切地只带了6000人马出战。平心而论,没人敢说他有必胜的把握,弄不好他再败了,宋朝就真的一败涂地,再没底牌。幸运的是李元昊主动撤退,他要的不是决战。
滕宗谅当时是泾州城的知州,战火烧到他的城下时,他比泾原路上的大老板王沿还要惨,没有兵,只好征集了几千个农民穿上军装在城墙上站岗。这跟等死差不多,连他在内,泾州城里一片惊慌,全体发抖。
幸好来的是范仲淹。滕宗谅的“罪行”就在这里犯下。他大摆酒宴欢迎老朋友,款待增援的部队,还到寺院里为定川砦之战阵亡的将士们做法事,一系列举动做完之后,宋史官方也承认,当地居民的恐慌qíng绪大大地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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