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尧佐先是当上了三司使,包拯们很愤怒,但是弹劾是要理由的,找什么呢?集思文议,找到两点。第一,张尧佐不懂业务,他靠裙带关系上位,严重阻碍了三司部门的正常工作;第二,最近huáng河改道了,开封城还地震,这也是张尧佐闹的……
不知道这些人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框挤了,先说此人是个笨蛋,接着又说他能影响地球的健康,连huáng河改道这种级别的灾难都是他引起的。这还是个凡人吗?
文理不通,发回重写,皇帝看都懒得看,就扔一边了。初战失利,包拯们qiáng忍怒火,回家休息,慢慢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但是左思右想,办法就是没有。
本来嘛,张尧佐本身也是正牌的进士出身,混得不大出彩,可也没有劣迹,凭什么不能当三司使?说他不懂业务,这么多年那么多了不起的名臣、能人,都当过三司使,哪位做出过什么业绩来了?国家该冗兵、冗吏、冗费还是不停地冗,说句难听点的话,都是一种型号的废物!
关键时刻,还是老同志出马。御史台方面的老牌弹劾名人何郯大人的母亲年老,他申请外放当官,就近照应。临走之前,和皇帝聊天一般地说。张尧佐升官太快,下面的人事摆不平了。您要是真喜欢他,就把他当您亲舅舅李用和那样对待好了。
只加官,不给权,一世的富贵享受着,不显山不露水,难道不好吗?
赵祯有点心动,真的挺好。同一时间,包拯升官了,他从御史台转到了知谏院,当上了院长大人。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尽管没什么办法,但是老调不停地重弹――抄掉张尧佐,抄掉张尧佐,抄掉张尧佐,抄掉张尧佐……
他成了宋朝版的唐僧。
这种压力下,皇帝让步了。在皇祐二年的闰十一月六日,张尧佐终于下台,不当三司使了。胜利,巨大的胜利,包拯们应该狂欢,应该自豪,应该变成正义的化身了。
且慢,这几位气得满头青筋,血贯瞳仁,都想杀人了。
因为张尧佐丢掉了一个三司使的位置,却换回了四个超级隆重的头衔,每一个人都是宋朝官员们苦熬终生都盼望不到的殊荣!
改命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群牧制置使。同时赐他两个儿子进士出身。一日之间,身兼四使,这在宋朝开国100年间从来没有过。
灾难,灾难真的来了。宋朝官场震动,每一个官员都发出了共同的呼声,这比huáng河改道还要让人忍无可忍,皇帝,你怎么能这样呢?!
从这一刻起,在庆历年间,因为新政君子、小人之争而势同水火的御史台、知谏院再一次联手了。他们发誓要斩断张尧佐,张贵妃,再加上张氏集团里的其他同伙们的爪牙,给宋朝官场来个大扫除。
具体行动是先各自为战。包拯代表知谏院上了一本,名字就叫《弹张尧佐》,里面充满了骂人的话。如张某“无功受禄,不知羞耻。”“真清朝之秽污,白昼之魑魅。”连带着皇帝也被泼污水,您三十多年的清德今天败坏,怎样面对天下臣民?
御史台方面的力度更大,现任御史中丞王举正上殿当面对皇帝说,我弹劾张尧佐,您不同意,我直接辞职。这里要小cha一句,就像欧阳修从来不抽皇帝耳光一样,包拯也从来不gān辞职回家的事,再怎么折腾,也别想动摇他生存的根本。
台、谏官步步紧bī,皇帝很沉得住气。这样的事儿不新鲜了,想当年废掉郭皇后时,孔夫子的后人,加上当代楷模范仲淹一起挑事,不也集体报销了吗?所以赵祯坐得很稳,他把意见都压了下来,不反对,也不同意。让时间去消磨一切。
第二十章 皇帝的特权
他想错了,他真的没料到,为什么给一个亲戚一些荣誉xing的,没有半点实权的头衔,就能让整个官场集体抓狂。
这事真值得深思一下,难道就真的只是出于义愤,要维护朝廷的升官秩序吗?不见得吧!但那是后话,在9天之后,闰十一月十五日的正朔朝会上,台谏官员们就全体爆发了。他们在下朝时,把百官都拦住,今天齐心协力,一定要让皇帝听我们的!
王举正、包拯各自率领着自己的jīng英团队,共7个人,重新回到大殿,把要回宫的皇上给拦住了。久经战斗、总被狠K的赵祯立即就明白了要发生什么事,他实在是有点烦,再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替他们找到话题――又要拿张尧佐说事?节度使只是个粗官,有什么好争的?
话一出口,风云变色。北宋仁宗朝里最qiáng有力的,简单粗bào型的言官从此诞生。隆重介绍,唐介出场。这人本来是上殿7言官里排名最末的,这时从后面挤了出来,一句话就让皇帝摔倒――“本朝太祖、太宗都当过节度使,恐怕不是粗官吧?”
赵祯惊怒jiāo集,一不留神,被抓住把柄了!正想着怎样挽回,事态已经进一步恶化,这些人扔下他,扑向了殿廊下站着的宰执大臣们,主攻目标就是文彦博。你们不守祖宗规矩,只知道巴结贵妃,结jiāo外戚,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辞职,有什么脸站在朝堂之上?
眼看着天下最庄严的议事大厅要变成上演全武行的菜市场,赵祯当机立断,宣布退朝。这是皇帝的特权,也是最后的招数。言官们没办法了,总不能学寇准,把皇帝硬按到座位里,让他老实听讲吧?
当天就这样散了,赵祯慢慢地走回皇宫深处,一路上从激动到懊丧,从气恼变好笑,多大点的事儿,众位爱卿,你们就不能cao心点别的正经东西?
他决定先让步。张尧佐被剥夺了宣徽南院使和景灵宫使,保留剩下的两个,并且保证从此之后,后妃之家,不得进入两府执政。
同时为了警告台谏部门,命令他们从此再想上殿说事,先到中书省找宰相要通行证。这样两边各打50大板,就算息事宁人了吧。
他真心地希望,别再折腾了,天下有那么多的正经事。huáng河还在泛滥,国家还在亏空,老百姓的qíng绪也在变激动,这才是国计民生的大事啊!
但这是一厢qíng愿。无论是张贵妃,还是言官们,都还是我行我素。张MM这边视荣誉为生命,枕头风不停地chuī,我要四使,我要四使,我就要四使嘛——,那边言官们磨刀霍霍,张尧佐只是个小开头,真正的目标还在后头!
于是事qíng激化,某天仁宗悄悄地恢复了张尧佐的宣徽南院使,包拯立即就火了,他冲上金殿,这次豁出去了,他要求把张尧佐赶出京城,到外地当官去,省得总是不死心,早晚出大事。皇帝很耐心,跟他好商量,结果被qiáng迫洗脸。
包拯喷了他一脸的唾沫……那天他再次回到后宫,张MM满脸笑容地迎上来,还想说什么。赵祯终于失去耐xing,指着脸说,你只管要宣徽使、宣徽使,不知道包拯是言官吗?!
张尧佐事件至此结束,皇帝做出保证,以后再给张尧佐升官,会先争求台谏官的意见。这话出自皇帝之口,已经可以说惊世骇俗了,一国之君,不能独断专行了耶!可包拯们并不满足,斩断张氏集团的行动只是取得了最初一步的胜利,更大的战斗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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