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道儿是很熟的,尤其是还有折可适这个在血统上很标准的党项人,实际上他几乎每年都回老家探亲,每次都杀得全身血淋淋的。次数多了,还担心迷路吗?
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了天都山,绕过一个个明桩暗桩,折可适、郭成顺利抵达了锡斡井。远远地望过去,阿埋、妹勒的帐篷里篝火旺盛、人影晃动,很明显在进行冬天里男人最爱的社jiāo活动——烤ròu喝酒。宋军一见火冒三丈,士可忍孰不可忍,冲上去捆翻丫的!
嵬名阿埋、妹勒,这两个有理想有实力一直在盼望chūn天的西夏主将就是这样变成宋军的俘虏的,直到被抓住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法相信这是事实,不是怕,实在是太冤了。
天都山沸腾了,6路宋军各有任务,阿埋、妹勒落网的同时,仁多保忠也被袭击了。他的运气比较好,继承了他父亲仁多零丁凶残谨慎的秉xing,他的驻地稍微比阿埋的后移了些,这点平时不显眼的距离救了他的命。当李忠杰发起攻击时,这人的反应超快,一边把身边的亲兵往前派,一边掉头就跑。
等李忠杰把他的部下都杀光后,发现他跑得太远了,已经没法追上。
接下来的事是对宋军最大的考验,天都山周边的西夏重兵迅速合围,快得让宋军稍微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普通士兵什么样就不说了,连主将折可适的战马都因为劳累过度没法再跑。危急中郭成要把马让给他,要折可适突围,他来断后。
折可适明白,这是要舍一保一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要死就死在一起。这是个英明的决定,是宋军和西夏兵在本质上的区别。当折可适下这个决心时,他的士兵们疯狂了,全军在千里奔袭之后展开决战,战斗的结果让人无法置信。
在理论上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变成了事实,他们在天都山击败了西夏人数倍于己的驻军,押着嵬名阿埋、妹勒冲出重围,重新长途行军,返回了宋朝边境。这还只是一部分,他们还带回来3000多名俘虏、10多万头牛羊,外加一个西夏公主!
这样的战绩让人无言以对,用最简单的数字说话,假设宋军1万名骑兵满员都在,也是每三个人押着一个俘虏外加赶着30只牛羊赶路,这样的编制居然回到了本国国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只有一个答案,宋军和西夏兵在本质上的区别。
近百年的宋、夏战争中,宋军无论处于怎样的劣势,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全军覆没,基本上也能拉上同等数量的敌人垫背;反观西夏兵,他们是五代十国时期中原部队的翻版。
一群土匪兵,打赢不打输。赢了,他们玩命地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输了,立即是一盘散沙只顾自己逃命,什么荣誉了、主将安危了都是笑话。十几年前仁多零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带着全建制的部队走在行军途中,遇到突袭说死就死了,除了宋军当时的决心、斩首yù望之外,西夏军队的缺陷也是主要原因。
总之一句话,在这段历史里,抛开感qíng谈实际,宋、辽、金、西夏、蒙古各国军队中唯有西夏人让人看不起。其他国家没器械有勇气,没战力有纪律,没计谋有决心,唯有他们,是战力低下不讲信用朝秦暮楚唯利是图尤其军纪涣散的一个。
要说它为什么能长期生存着,唯有一个原因——牛皮癣xing质。藏在一片穷山恶水里,打它没油水,它打完了又躲回去,全部的国史就在重复这个过程,熬垮了宋朝磨金国,耗死了金国磨蒙古,直到彻底惹火了成吉思汗才把它在地球上抹平。
只留下几座孤零零的叫西夏王陵的黏土堆,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说远了,回到这次斩首行动成功后,宋朝方面不用说了,一系列的庆功受奖,哲宗在紫宸殿升座,提升章楶为枢密院直学士、龙图阁端明殿学士,进阶中太夫。折可适、郭成等边官将士各有封赏。
重点说的是西夏方面,大败之后的反应实在是太jīng彩了。在宋朝的史书里,只是记载了四个字——“夏主震骇”。
这实在是太chūn秋了,就算简洁也没这么概括的。把旧党写的垃圾扔到一边,看看西夏发生了什么事,才会知道这场胜利带来了什么。
它改变了一个王朝。
天都山被偷袭,嵬名阿埋、妹勒被俘虏,仁多保忠被击败,这意味着西夏都城兴庆府外围最近的一条防线也崩溃了。
火终于烧到了西夏上层的眉毛底下,各个靠抢劫发财生活的党项大佬都慌了,他们拥向皇宫,向梁氏要说法。到了之后发现,梁氏正火冒三丈地向辽国要说法。
她是彻底什么都不在乎了,生死关头本xing勃发,什么是贵族、什么是脸面、什么是智慧,在她这儿统统消失不见。说来也是,发迹靠通jian、致富靠抢劫,这样的生活方式怎么能培育出聪明优雅懂得分寸的脑子呢?
梁氏不去思考局势为什么变得这样恶劣、她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而是把危机转嫁到辽国的身上。她一连三次向辽国求援,要求辽国向宋朝施压要求出兵要求粮糙要求……没完没了地要求,根本不去想辽国会有什么感觉。
易地而处就对了,如果是辽国打了败仗,实力受损,向附属各小国施压要这要那很正常,这时凭什么上级听下级的话?输得倾家dàng产还要向qiáng盗世家伸手要钱,脑子被门框夹得不轻啊。
辽国皇帝没理她。
这已经很客气了,至少没趁火打劫。梁氏却更加愤怒了,面对她的请求,辽国居然不予理睬,这简直太伤人了,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愤怒中她习惯xing地口吐莲花,在各种场合问候了辽国皇帝的人品……事qíng简单了,辽国皇帝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他想了想,这个女人真极品,得给她点赏赐。
在第二年chūn天快到时,一队辽国骑兵穿越大漠走进了兴庆府,给梁氏带来了一件小礼物——一杯酒。这杯酒放在梁氏面前时,她彻底地呆住了。不远千里带来了这东西,只有一种可能。
酒里有毒。
可是在西夏国内,毒死她这个掌权的皇太后,实在太天方夜谭了吧!她想反抗、想拒绝,却发现什么都变了。连她的儿子李乾顺都恨不得她早死,这样他才能有真正的皇权,才能把西夏从这群既疯又蠢的梁家人手里解救出来。
梁氏被毒死了。在她身后,李乾顺一边向辽国人示好,请求与辽国通婚;一边向宋朝示好,赌咒发誓他亲政了一定当个超级乖宝宝;一边把屠刀砍向了梁氏家族,和他们的同党。
西夏改天换地了,主动权掌握在宋朝的手里。局势从来没有这么有利过。漠视辽国的威胁、处在崩溃边缘的西夏,宋军连战连捷,握着这样满把的好牌,谁都知道要怎样打吧。
把战争进行下去,就算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毁灭西夏,也要乘胜追击进一步削弱它,让它再也没法给宋朝添乱。
理论与现实差得很远,宋朝居然答应了西夏的求和。两国的关系迅速回到了从前的老路上,西夏卑躬屈膝当孙子,宋朝每年给孙子送出大笔压岁钱。
郁闷啊,连年血战,章楶等前线将士耗尽了心血,可以说把西夏国的喉咙卡得死死的送到开封城里,只要大佬们肯为民族为安危为仇恨举起刀来,随手挥下去,西夏就别想好。就算不能灭国,至少能bī着李乾顺修改合同,把岁赐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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