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面孟氏的呆呆症症状正相反。
宋哲宗会怎么想,哪怕一千万个不相信,他的脑海里都会自动浮上来前些天孟氏亲手jiāo给他看的符箓,有了这片yīn影,对孟氏来说,最乐观的估计都是立案调查。
哲宗把案子jiāo给皇城司内押班梁从政、御药院苏珪共同审理。这是非常正确的,皇城司管的是皇宫安全,出入证件、卫士值班、宫门关闭等事都归他们管。而御药院是皇宫内部的药局,负责皇家人员的医疗护理,像符箓、骨灰之类的东西正好由他们鉴别。
北宋皇宫里前所未见的事发生了,一声令下,皇城司全体出动,把涉案人员抓了起来,关在一座偏殿里,不分身份的贵贱,像燕氏了、孟皇后她姐了,一视同仁,统统按倒了严刑拷打。打出案qíng后,到御史台找了个叫董敦逸的御史过来,帮忙录口供。
至此结案。
除了皇后孟氏没有到庭之外,所有人都招了,拿着这样的案qíng还要哲宗说什么?真是神棍家族出来的小姐,一家子都歪门邪道。
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九月,哲宗亲自到延和殿向各位宰执大臣宣布废掉皇后。孟氏出居瑶华宫,赐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其他的与案人员,如燕氏、法瑞、王坚等人全体处死。
案子结了,事儿没完。废皇后cao作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流程——“儿女”出面调解。话说君如父臣如子,爹妈闹离婚,儿女就算阻止不了,也得哭着喊着打人qíng牌。
为孟氏出牌的是许将、李清臣、曾布。这三个人很用心,和哲宗面对面时不仅讲感qíng,更提到了技术要点。比如太监王坚给孟氏建祠堂,不是还没建成嘛;给你倒茶水,你不是没喝嘛;把魇镇物放到了你和刘婕妤的房间里,不是也没死人嘛……真让人怀疑他们是来劝人的,还是来撮火的。
看他们的劝词,多像2009年中国足球超级联赛里,球迷扯出来的一面横幅啊——“踢了没断不算严重……”
横批“中国足协,你真天津”。
理所当然的,哲宗愤怒了,一贯清秀端庄的好青年难得地变了脸色,说:“朕待皇后有礼,不意其所为如此。朕日夜怵惕,至为之废寝食!今日之事,诚出于不得已。”
之后赶人出宫,这事到此为止。
他想得美,满朝大臣都是皇后的“儿子”,这三个不顶用,还有别人呢。一位御史站了出来,陈次升,这位仁兄很有名,他是被旧党所认可、在新党执政时也能当官的高人。作为一个官方检查人员,他提出的是审查方式不对。
他说,事qíng和皇后有关,应该jiāo给外廷的大臣来审理。现在由太监们定论,万一里边有猫腻,会让后世人笑话的。
哲宗气得一脑门子的黑线,怀疑这个公务员的忠诚xing。你也知道这和皇后有关,相当于你老妈犯事了,你不说遮着盖着在家里处理,非得jiāo到外面,大庭广众的随便人围观。你可真孝顺,可真聪明!
难道皇宫内部发生的事,jiāo给皇宫专职防卫部门皇城司来处理,不合规矩吗?
何况还有一位御史同案笔录。
下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这位笔录。董敦逸在定案后一个月里连续写了两封奏折,说废孟氏时天上yīn了,是老天不想废她;人都发愁,是人不想废她。现在废了,实在是不应该啊。
哲宗大怒,法官推翻自己的判罚,而且是连续推翻两次。你当国家法令是过家家?!
下令,把董敦逸罢免,贬到南方边远地区反省。这条命令一下,清静日子彻底不见了,朝廷里最大的大佬全涌了过来。
章惇、曾布、蔡卞、许将、李清臣等三省大臣全体到位,一起劝说。
中心议题是一点,当初让董敦逸参加审问就是为了取信于人,现在处罚他,不是公开承认审问中有错误吗?自乱阵脚的事不能gān啊。
这是好话,可惜哲宗彻底气晕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最后面对喋喋不休的众多唐僧,他大叫一声:“三省与一知军!”
意思是把三省全体官员都罢免,去到边疆当军寨负责人。
很吓人,可惜对章惇没用,章惇像qiáng迫型推销员那样对哲宗一通压迫式劝说,终于让皇帝回心转意了。这时先饶了董敦逸,过半年再收拾他……如此这般,事qíng终于定案,孟氏住进了皇家道观里,成了一位清心寡yù的修行人。
在之后的10多年里,她真的是在不断地修炼着。等她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她彻底变样了,一个完美的政治生物出现,她让宋朝在最危难时因她而受益,成为当之无愧的国母太后。
这都是后话了,在她被废除时,留下的最后一点余波,是关于新党人,具体来说就是章惇的劣迹。宋朝官方的说法是,她是政治牺牲品,是章惇为了彻底抹杀高滔滔时期的印迹做的无数坏事中的一件。
这么说太荒谬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新党曾经陷害过她,相反事后为她出面的全是新党首脑,不惜为她和皇帝吵翻了天。何况说实话,她的分量太轻了,章惇就算想害人,也轮不到她。在这个时段里,章惇有一个整体构思,要由微入渐,从浅到深,把旧党连根拔起,再留不下一丝一毫的存活率。
为了这个目标,章惇什么都不顾了,让空dòng的正义、纯洁见鬼去。当年的王安石倒是纯洁,看他到底留下了什么,宋朝之所以到今天的局面,都是他对旧党斩糙不除根的毛病!
章惇拟定的计划的第一步,是毁掉旧党的jīng神支柱司马光,在贬他的官、毁他的碑、收他的谥号、收回子弟恩荫之后,要进一步地挖他的坟、掘他的墓、鞭他的尸、晒他的骨!
第二十一章 同文馆之狱
天这个提议是三省宰执官共同向哲宗提出的,哲宗很心动,只是几次举手想拍板,可就是有点小犹豫。犹豫中他发现宰执队伍里有两个人表现得有点小消极。
散会。
哲宗遣走其他人,单独留下了他们。一个是许将,一个是曾布。从这时起,曾布的老毛病犯了。翻他的案底,当年王安石改革,他是最先倒戈的核心,从xing质上说,他比吕惠卿更危险。
吕惠卿反的是王安石本人,于变法始终不渝;曾布反对的是改革法令,从根本上和新法划清了界限。可惜的是,在宋朝讲究的是“君子和而不同”,这种小叛变往往显得高大独立。
随着改革派复兴而重新登台的曾布,从这时起不断地和章惇唱反调,直到把北宋推向无底的深渊。
这时曾布、许将说:“发人之墓,非盛德事。”乍一听很有理,挖坟掘墓的事无论是官方gān还是私人gān,都很缺德,当然了,“考古”除外。
哲宗听了点头,对,你们说得对,“朕亦以为无益于公家。”这事儿到此为止,司马光的坟保住了。
所有的史书都称赞曾布说得对、宋哲宗做得对,章惇实在是太凶残太恶毒太小人了,连死人都不放过,实在过分。
我们用自己的眼睛来分析。挖坟的确不高雅,可要分对象。针对当时的形势,参考后来的发展,证明了旧党对北宋、对民族的危害。在北宋时,他们破坏了新党执政期间对异族的绝对上风,到了南宋时,旧党的思想成了宋朝官方的唯一准则,这些准则导致了汉民族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全境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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