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既违抗命令,还让我们去送死?
刘光世很镇定,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过时了,最新的消息是开封城陷落,两位皇帝逃了出去,方向是南方,只要追到,“功莫大于保驾”,大家还等什么?于是,全体出发,他们一路南行,追到山东境内的济州,找到了赵构。
赵构很高兴,这是他最缺乏安全感、最需要军队的时候,老牌的西北军突然出现,实在令人惊喜。刘光世被加封为五军都提举。
刘光世抓住机遇,千里奔袭,抢到了一个很大的头衔。在失去父亲刘延庆之后,他抱住了一条更粗、更牢靠的大腿,从此,他的人生前景一片光明。
相比张、刘两人,同在西北军中的吴氏兄弟却很平凡,他们老老实实地驻扎在防区,和老对手西夏人对峙。
这是一对实心人,立身处世都走正道,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既然是军人,那么自然要用军功说话。等待他们的,是不久之后的一场决定西北军命运的决战。
这段时间里,韩世忠很忙,他在百忙之中托人给赵构带了个话,说他百分之万地支持赵构做任何事,也可以为赵构做任何事。最后,他想还是再直接一些吧。
他劝赵构当皇帝。
说完这些,他冲出大名府,杀进了金兵群里。顺便说一句,赵构真是个很有逃命天赋的人,简直像有预知能力一样,他离开大名府不久,大群的金兵拥了过来,有多少……好几万吧,而韩世忠手下只有一千人。
他就带着这么点人冲出城墙,直奔金兵的统兵大酋去了。没有意外,几乎算是成功了。韩世忠一个人冲过去,把挡道的全gān翻,一刀砍倒了酋长,之后,战斗就结束了。
他很神勇,这的确是宋朝一百七十多年以来最qiáng的战力了,可是,他仍然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赵构身边。
历史证明,谁先赶到,谁得到的好处最多。领导的印象分是无比重要的。张俊也好,刘光世也好,都能善始善终,哪怕做了再愚蠢的事,赵构永远都会优待他们。
嫡系的待遇就是好。
相比之下,吴氏兄弟差了点,他们始终游走在主权力集团之外;韩世忠也差了点,哪怕救过赵构的命,也等而下之。
比他更惨的是岳飞,他这时正在北方和金军打得热火朝天,连和赵构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他的命运……仅仅是巧合吗?
中兴四将的命运居然与他们最初和皇帝见面的次序成正比。可见,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和大头领紧紧靠在一起。
这一点在宗泽的身上也得以验证。不过,先放一放他,我要提一下未来名分最大、权力最重的军政一把手——张浚。他很不幸,开封陷落时,他正好在城里,但是为什么没有露过面呢?以他嚣张跋扈、唯我独尊……不,神勇无畏、敌qiáng我qiáng的xing子,应该会把所有的金国领导人都活埋在开封城里才对嘛。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能做到!
可他就是没出现,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据可靠资料显示,当时,他从外城躲进内城,再躲进太学,和一大批学生混在一起。估计学生们的所有对外行动,他一律都没有参加。
因为,金军撤走之后,他再度出现时,身上连根汗毛都没少。
这段时间里,宗泽已经不在磁州了,他到了大名府。原因是大元帅逃跑……不,是途经大名府时,壮怀激烈、慷慨激昂了一下。
赵构下令全天下兵马向大名府集结,大元帅将从此地开始反攻入侵者!
此令一下,从者云集。宋朝并不是没有敢战之士,相反,很多人都气红了眼,快爆炸了。金兵在一些懦夫的眼里是洪水猛shòu,在勇者面前算什么?况且,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一直坚守着一种信念——不崇拜qiáng者,不服从qiáng权。
中国人崇尚仁义,爱的是一种风轻云淡的自由。可是,如果有qiáng者入侵呢?如果对抗不了,注定要被灭掉呢?很简单,“宁教身死,不教名灭”、“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死亡,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当然,说这些,就像冰心先生论真正的女子一样,是有前提的。她列举了女士们的各种高贵品德,各种冰霜一般不可亵渎的矜持和美丽,可在这些之前,她都要赘上一句“真正的女子”。
我说的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也是一样,我指的是“真正的中国人”。
宗泽就是这样的人,他带着满腔愤怒,带着快要把自己燃烧起来的怒火而来。他要进攻,要战斗,要不惜一切代价杀进开封城去,解救他的皇帝,拯救他的同胞,斩杀他的仇敌。
这些,他一定要做到,不惜一切代价去做!
这是他和赵构最大的区别。屁股决定大脑,坐在什么位置上想什么事,赵构作为赵宋唯一一位血统纯正的继承人,怎么能“不惜一切代价”呢?
于是,一场激烈的争吵爆发了。大元帅府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上,双方吵得焦头烂额、不可收拾。争吵双方的主要人物有宗泽、汪伯彦。
大首领怎么会赤膊上阵呢?他有数不清的亲信为自己排各种忧、解各种难。
介绍一下汪伯彦。汪伯彦是两宋之jiāo的大名人,他生在一个贫寒的家庭里,能走上官场,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
往上升的过程很艰辛,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小心。说实话,如果不是女真人打过来,他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官。
像何栗等人一样,他的晋升都拜赵佶退位,赵桓登基、杀六贼、清官场,造成一大片官职空白所赐。没人当官,宋朝上层只好大批量提拔人。于是,他被硬生生地提拔了起来,当了相州知州。
不过一州之长而已。
这样的官衔在国之将倾时,谁会去理会呢,根本上不了台面。可汪伯彦在最危险的河南地区冷静地观察局势,把赵构从宗泽的手里抢了过来。从这时起,他给自己铺好了一条飞huáng腾达之路。
这时,他跳出来和宗泽作对,按说宗泽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副元帅,位高权重,一个小小的知州怎么敢、怎么能与之对抗呢?
不是的,汪伯彦也是副元帅,他足以和宗泽平起平坐,甚至还要高出一点。这一点是qíng分,赵构从相州逃到大名府,这一路上“野中寒甚,烧柴温饭,用瓢酌水,与汪伯彦于茅舍下同食”,这对一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皇子来说是多么难忘啊。汪伯彦始终陪在他身边,光是这一点,就让赵构铭记终生。
争吵开始,宗泽主张立即率军直趋澶渊古城,攻击金军外围,解救开封都城;汪伯彦也没说这有什么错,而是qiáng调,做事qíng要量力而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泊得大王去处稳当”。
这多么堂皇、多么无耻!
从道理上讲,似乎汪伯彦说得没错,时刻都要为大首领着想嘛,首领在,名分才会在。一旦赵构死了,还有什么宋朝呢?但是发兵打仗,都是为老赵家争天下,你自己不出力、不露面,找个安稳的地方躲起来,谁还会出力呢?你想等一切都搞定之后再出来摘桃子、捡现成,有那种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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