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之后,金兀术很客气,延续了之前的哀求基调,韩世忠照旧不为所动。紧接着,金兀术就爆发了,他突然间变得qiáng硬,对韩世忠呼喝叱骂。在他想来,韩世忠一定会避避风头,毕竟这不是在水里。可惜的是,他不知道韩世忠的出身,韩世忠最习惯的就是眼前的局面,他最初的名字叫韩泼五。
韩世忠二话不说,张弓搭箭就要she他。金兀术再一次怂了,哪怕是在陆地上,他身后边是无边无际的保安大队,他还是转身就跑了。
神勇伟大、视荣誉为一切的四太子,连单挑都不敢。
之后的几天里,金兀术坐困愁城,难过得要死。得怎么办?眼看着这一条大江就是他的坟墓,说什么也迈不过去了。关键时刻,他的福星再一次降临,又有汉人来帮他了。
一个姓王的福建人出现了,给他出了几个主意。金军不是在船上站不稳吗?简单,在船舱里多放土,甲板上铺木板,船会又稳又平。船速不够吗?在船舷上挖dòng,安装橹桨。什么,速度还不够?不,相对于宋朝水军的船,一定会超级快的。
前提条件是江面上没有风。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之前,韩世忠之所以能以微弱兵力压制长江两岸,根本原因就在于船械jīng良、海船高大。这些船都要有足够的风力才能快速行驶。一旦风没了,韩世忠的海船会变成一个个不会移动的靶子。
金兀术惊喜万分,他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女真人拿出了看家的老本行——萨满巫术。他们“刑白马,剔妇人心,自割其额祭天”,来换取江面上的风平làng静。
这些封建迷信活动搞完之后,风居然真的停了。偌大的长江,东亚第一大水系,长年江风浩dàng,这时居然全都停了。
这要怎样解释,这要怎样预料!
韩世忠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天气里迎战南北两岸的金军,没有风,他的庞大的海船战队只能停在江心,变成一个个不会移动的标靶。而金军那些可笑的小舢板却桨橹齐飞,划得热火朝天。这些金军一边划向北岸,一边向海船上she火箭。
韩世忠的船都着火了。以木制船的易燃程度,以江心离岸边的遥远程度,宋军不是被淹死,就是被烧死……据记载,只有极少数人逃出生天了。
韩世忠还活着。
说什么好呢?思绪万千,只能归纳成一句,韩世忠以微薄的力量去执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至于结果……非战之罪!
此战过后,宋朝方面士气大振。huáng天dàng之战、建康之战,韩世忠和岳飞打破了女真人不可战胜的神话,他们让汉人看到了,这些北方异族人不仅败了,而且败得láng狈、彻底、没有尊严。在这个层面上,这两场战争的意义无比重大。
反观江北,抛开意义说实际,完颜宗弼这一次打得还可以。如果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他是成功地逃跑了,甚至是带着一个标准的反败为胜、死里求活的战争结果回到江边的。
但是,他没法自豪,他哭了,见着熟人就拉着手不放,没完没了地倾诉,来缓解自己心里的yīn影。(“相持泣下,诉以过江艰危。”)
金国上层的动dàng更为剧烈。
huáng天dàng之战改变了金国的国策。在这之前,金国对宋朝是要斩糙除根的,比如搜山检海捉赵构,一定要让赵氏断子绝孙,从而占据整个汉地。可是,这场战争之后,女真人觉得不安全了,如果再紧挨着汉族人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大事,被砍得满身是血。
为此,金国决定建立第二个傀儡王朝,作为宋、金之间的缓冲地带。
这是一件重大国事,金国内部的各大势力、各位重臣集体参与讨论。按关系论,这事儿本应是完颜昌的。因为他与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有一层别人没有的关系。
完颜昌,本名完颜挞懒,是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叔叔盈哥的儿子。在他还没出生时,吴乞买曾经被他父亲领养过,他们算是有点兄弟关系。
这对完颜昌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对吴乞买来说就更加珍贵了。前面说过,这位金太宗在建国期间一没战功二没贡献,能当上皇帝,有点赵光义的味道。面对金国内部那么多的拥兵重臣,他的日子太难过了,甚至还被他们拖下龙座,打了二十大板。
这事儿要从完颜阿骨打说起,这位金太祖白手起家,深知钱财的重要xing,他自从起兵之后就立下了一条铁律——国库里的钱除了当军费以外,谁敢挪用,都打二十大板。这条命令对任何人都有效,包括他自己。
完颜阿骨打是条硬汉,说到做到。轮到吴乞买时,就有点悲摧,他这个皇帝当得太憋屈了。看宫殿……哪有什么宫殿,只是些土木结构的大屋子,连院墙都没有,是用榆树、柳树编成的篱笆。平时,放羊赶猪的人一不留神就进了大内。
看生活,更郁闷。那年头,但凡一个身qiáng力壮的女真男人,只要走上前线,立即就会吃穿奢华,身边美女如云;可在大后方,他只能看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流口水,一文都不敢拿。
二十大板。
他哥定的!
由此可以知道,阿骨打兄为啥那么喜欢上前线,吴乞买为啥对赵佶父子那么刻薄。堂堂的战胜国皇帝都混得这么矬,凭啥让战俘过好日子?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继续,直到某天晚上,吴乞买眼冒绿光,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神圣的国库……他花天酒地了一次。之后,他被发觉,上报给粘罕,也就是军方第一大佬完颜宗翰。完颜宗翰一点也没含糊,一直找碴都没有借口呢!
完颜宗翰在朝会上把这事儿挑明了,连他自己在内的几个顶级权贵当场就把吴乞买半拉半架地揪了下来,打了二十大板。
吴乞买屁股上疼着,脸上还得笑着,说打得对。
平时都受欺负,何况这时要立屏藩。立谁,都会形成一股新兴的大势力。谁抓到手里,就有了新的资本。像完颜宗翰这样靠资本过日子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很快,金国内部形成决议,册立原宋朝济南知府刘豫。刘豫,字彦游,景州阜城(今属河北)人。进士出身,当过言官,降金之前做过的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杀了济南府里最得力的抗金将军。
那位将军姓关,叫关胜。
没错,就是《水浒传》里马军五虎将头大刀关胜的原型。这样一位抗金名将,就死在了一个汉jian败类的手里。
抛开这些说政治,看金国政治版图的区域划分,如完颜宗翰坐镇西北,完颜昌管理山东,按说刘豫是完颜昌的人,这股新势力注定是完颜昌的。其实也正是这样,吴乞买才同意选他。
可完颜宗翰不那么想。
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要和皇帝争权夺势。他知道册立的是刘豫之后,迅速派出亲信到huáng河以南、山东附近“发动”群众,导演了一出万众拥戴刘豫替代宋朝的闹剧,再把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地传给吴乞买。怎么样,还是立刘豫吗?那么就是在我的提倡下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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