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宋朝局居然是赵惇这个神经病患者说了算。
这创造了一个纪录,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纪录是由于赵惇坚信吴挺还活着,说什么都不派人去接收蜀川军权,于是在大半年的时间里,那边一片真空,没人能下任何军事命令;改变命运的那个人是吴曦,他是这件事的唯一受益人。
吴曦传承了他祖父吴璘的一些特征,xing格早熟,生有大志,举止英武。这本是极可贵的,可是生在了吴曦的身上,就成了悲剧。
他年幼时的某天,父亲吴挺问他志向,小小年纪的吴曦昂然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男儿当……”“当”的一声,他被他爹一脚踢了出去。小吴曦在地上翻滚,掉进了一个火炉里。他的脸被烧坏了,从此人们叫他“吴疤子”。这一脚踢醒了他,他再也不说那些豪言壮语了,同时也不恨他的父亲。他记住了自己的身份——人质。
人质要雄心来gān什么,说出口又算是什么?!
压抑,让本来英武的心变得yīn沉。人质的生涯,让吴曦对南宋皇廷没有半点的归宿感。而他的父亲突然死亡,让他焦急万分,眼看着家族基业——那些由祖父辈奋战一生才积攒下的基业就要被他人劫掠。他急,他恨,他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安静。
谁知道赵惇却偏偏让那个位置空着!
这大半年的时间,正是改变宋朝格局的关键时段。之所以关键,之所以改变了南宋的格局,是因为赵昚、赵惇这对父子之间出了大问题。
赵惇在公元1192年年初得病。这一年里他用各种借口掩饰,无论如何不去重华宫探望父亲。在年底的会庆节,也就是他父亲赵昚的生日,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达到了一个让全体国民都无法容忍的程度。
他说自己病得太重,实在没法出宫,太上皇也体谅到这一点,告诉他不必勉qiáng。可是三天之前,他能和老婆一起喝酒庆祝他儿子嘉王的生日,此后的一天,他又驾临经筵,和士大夫、儒生一起研讨学问。这是病得太重,没法出宫?!
不孝到这种地步,堪称冷血忤逆。
这样搞的后果很严重,比打了败仗割地赔款还让南宋臣民受不了。这时没人再有兴致劝他什么了,而是公开威胁他。
“……人心益弛,主势益轻。如有jian险之人乘机生事,则中外之qíng不通,威信之柄可移。即使擅传谕旨,恐怕也无从深察,或放散仪卫,或隔退臣僚,或间谍宫闱,或激怒军旅,恐陛下孤立,外延无以效忠。”
赵惇很难得地听了进去。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三次朝见重华宫,让年老的父亲、天下的臣民们都欣慰了一下。
因为最后一次是南宋绍熙四年(公元1193年)夏历正月初一,所以,我们可以说这一年的开端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的是后面的一切……
赵惇的毛病又犯了,过了新chūn,他连续两个多月不出门,将国政家事都扔到了一边。重华宫……有人提到,他转身就走。直到注定了会在历史上留名的宗室异类赵汝愚、太上皇赵昚的嫡亲哥哥赵伯圭两方调停,他才破例开恩一样,陪着父亲去了趟公园。
那个园子是当初赵昚专门为赵构建造的奉养之园,濒临西湖,占地广阔,是临安最大的皇家御园,名为“聚景园”。
那一天是四月二十九日,赵惇陪着父亲在园子里缓步游chūn,赵昚欣悦安慰,在早chūn的阳光下容光焕发。这是他的儿子在发病后第一次陪他游玩散步。
他没有料到,这也是最后一次。
赵惇说什么都不再去重华宫,政务国事也随心所yù,闲着没事,会因为一个曾经的近臣与首相怄气,导致国家一百四十多天没首相办公。
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每月四次的重华宫觐见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大臣们的劝诫,根本没有半点用处,连威胁都不生效了。
赵惇就像是只害虫,用过了杀虫剂就有了抗体,得有新花样才成。
新的花样在他本人的生日——九月三十日那天出现了。使用的人不是某个大臣,大臣们的脑子早被气蒙了,得民间的高手出面才行。
这是一个叫谢岳甫的福建人,他说尽孝要及时,所谓子yù养而亲不待,是天下最伤痛的事。这时你不去见太上皇,真等到太上皇百年万岁之后,你追悔无及。
赵惇被震动了,他当场表示,明天就觐见重华宫,探望老父亲。
在场的人一片漠然,没人欢呼庆祝。这样的命令太多了,天知道明天啥qíng况。转眼第二天,还别说,等大臣、侍卫们在内殿的屏风前排好队之后,皇帝真的盛装出现了。难道这次是真的?
赵惇真的迈步走了出来,可是……屏风后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皇后李凤娘驾到,她走出屏风挽住皇帝,娇声说道:“天寒,官家还是饮酒去吧。”
赵惇习惯xing地站住了,转身要往回走。
大臣们再也忍不住了,这该死的女人果然肆无忌惮,深宫后院里也就罢了,居然当着大臣们的面也离间父子之qíng!
中书舍人陈傅良走出班列,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赵惇的衣裾,要他立即出宫,按原计划办事。赵惇不理会,顺着李凤娘的手往屏风后面走。陈傅良也不松手,几步之间就将其拉扯到了屏风背后。
李凤娘火了,厉声呵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秀才要造反吗?”
陈傅良无奈,只好松手下殿,放声痛哭。到了这一步,李凤娘又胜利了。她用她的蛮横泼辣,毫不顾忌皇后的体面,再一次达到了目的。她应该满足了,把大臣都搞哭了,这在宋朝已经是宫廷雌xing生物的颠覆xing成就。
可她还是不满意,听见陈傅良的哭声后,她立即派太监出来问:“这是什么礼?”儒家以礼治天下,大哭大闹算什么?
陈傅良冷冷地回了一句:“子谏父不听,则随之以号泣!”这是圣人的话,有书为证,有据可查,混账女人你懂什么?
说完,陈傅良直接下殿,根本不再理会什么皇帝皇后。
这下子李凤娘彻底疯了,她在屏风后面气急败坏地下令,把陈傅良的进宫议事等权力全部剥夺,立即执行。
这一切都在赵惇的眼前发生,可这个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木然地任由李凤娘颐指气使呵斥廷臣如家奴仆辈。
从这一刻起,大臣近侍们对他最后一点点残存的敬意都泯灭了。这还是个人吗?不是!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置之脑后。这还是个男人吗?不是!连自己的老婆都肆意妄为视其如无物。之所以大臣们还能对他参拜叩头,不过是礼法所定而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惇的蠢事一件件发生,包括留正的自我流放,蜀帅缺人死不承认。与之相比,每月四次的重华宫觐见都没人再提了,只是由负责起居的官员每次记档,知道有这么回事就是了。这种qíng况,一直持续到了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八日,太上皇生日的这一天。
这一天是躲不过去的,上一次是自己的生日,不过宫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是很不孝的;这一次是老爹的生日,当儿子的再不去致敬,怎样都说不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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