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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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霖放了她,并且许她从良。

  这首词迅速流传开,圣人·朱迫害同僚,痛打bī供弱女子的恶行也随之风行天下。有这样的前科,哪怕有再多的道学门徒为他辩白,那些丑事也无法彻底撇清。

  圣人·朱很痛苦,在郁闷中还得写奏章认罪,哪怕是有选择的部分认罪。他清楚地知道必须得这样做,不然赵汝愚的下场就是他不久的将来。韩侂胄是个非常合格的政客,懂得与其费死力消灭一个人的思想,不如消灭一个人的ròu体更彻底。

  圣人·朱很聪明地尿了,却没能达到预期效果。他的身体出了状况,几个月之后就生病去世。他的死应该不算什么意外,毕竟年岁很大了,年过七十。可是后果仍然很麻烦,他的众多弟子、同道者、同qíng者风起云涌、前仆后继地为他办丧事。

  伺机报仇。

  他们认定了是韩国戚害死了朱熹。圣人不能白死,韩侂胄必须为此负责!付出代价还不够,得永远地把这个敌人刻在耻rǔ柱上,万年不得翻身!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很多年以后,如果有人翻阅《宋史》想找韩国戚的话,在正常的官员列传中是找不到的,要到最后几篇的极特殊人物群落里去仔细搜,才有可能发现。

  卷四百七十四列传第二百三十三jian臣四,韩侂胄郁闷地待在那儿,与万俟卨、丁大全、贾似道为伍,排在huáng潜善、汪伯彦、秦桧之后。在他们的前面,是两宋的各大名太监,再向前很多排,才是伟大、光明、正确的道学家集团。这些韩国戚都不知道,他被眼前的局面搞得怒不可遏,也没法遏。

  想生存下去,只有与道学集团不共戴天。

  作为韩琦的后人,韩侂胄不缺乏斗争基因与凶狠基因,为了根除后患,他使出了第三招——伪学党禁。

  先把道学定为伪学,道学家都是伪君子。这事儿可以从孝宗时代开始追溯。那时的朱熹等人就很让孝宗恼火厌恶,直接导致了朱熹第N次的归隐。这时上纲上线,把伪学晋升到伪党,由伪党再提升到逆党,道学派全体成为了违禁品。

  一声令下,天下遵从。

  基层工作从科考抓起,从这一年科考起,试卷只要稍微涉及义理就成废卷,《论语》《孟子》都成了不能引用的禁书。

  中层规定但凡是道学门徒一律不得担任京官,历年考进来的各科进士、太学生等要查清楚是不是“伪学之党”。官员推荐、进士结保等环节要在有关文件上特别注明“如是伪学,甘受朝典”等保证。

  在高端,事qíng是最严重的。北宋元丰榜、元祐碑的死灵复苏,韩侂胄列出了伪学逆党名单。其中有宰执四人、待制以上十三人、其他官员三十一人、武臣三人、太学生六人,其中有三分之一以上与道学无关,之所以榜上有名,都是因为参与了反韩同盟。

  这次党禁在南宋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史称对南宋的伤害无与伦比。原话是“绍熙之前,一时风俗之好尚,为士者喜言时政,为吏者喜立功名”,党禁之后“世俗毁方为圆,变真为佞,而流风之弊有不可胜言者矣”!

  照这话,仿佛孝、光两宗朝里的士大夫都很积极向上,没有不作为的,更不会整天清谈。是韩侂胄的党禁之后,才败坏了天下风气,谁都不敢gān工作,不敢说话了。

  奇妙呀,韩国戚难道是秦相公转世?

  两宋间只有秦相公才有这么大的威力。韩侂胄的所谓党禁,除了赵汝愚、朱熹两人的非正常死亡、不是时候的死亡之外,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也没见谁进大牢受大刑,为时也不过七年,与北宋元丰、元祐党人动辄几十年不死不休的争斗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在斗争的后期,韩侂胄表现得非常宽容。据记载,一个叫赵令宪的官员受邀去韩府拜访,仓促间把正在阅读的经过朱熹批注的《论语集注》放入袖中,施礼时这本书落在了地上。赵令宪心惊胆战以为大祸临头,韩侂胄却只是报以一笑。

  或许在韩侂胄的心中,道学之流只是些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吧,痛打之后扔到一边,时过境迁不必再理会就是了。

  那么,凭什么说是韩侂胄把南宋从根到梢搞到腐烂的呢?

  把所有的敌人都扳倒之后,韩侂胄环顾四周,有了点小迷茫。当初只是因为心中不平,受不了闲气,才与赵汝愚叫板。谁承想开始之后yù罢不能,一路斗下来前方再没有拦路的了,于是抬眼一望,发现了个现实。

  自己居然成了第一权臣!

  这个结果让韩国戚有些不适应,毕竟他的官途长跑并没有从开始时就确定了权臣终点站,可是既然达到了,谁舍得再离开呢?韩侂胄牢牢地攥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权柄,下定决心谁也不给。

  第四章 宰相飞头去和戎

  韩侂胄的权臣之路是两宋间独此一份儿的特殊存在。他的头衔很多,搞倒赵汝愚之后,他官拜保宁军节度使,终于圆了节度梦。之后开府仪同三司,封豫国公、少傅,再进封平原郡王,加少傅,再进太傅、太师。至此,他的爵位已无可再升。

  韩氏一门也达到了五世建节,这在宋史中绝无仅有。

  他的权力超过了蔡京,达到了秦桧的程度。蔡京并不能一手遮天,还有梁师成等人与他分权,内外之间互相依托制约。秦桧总揽天下,连赵构也退避三舍,可论到实质,秦桧是大jian臣,有江北的女真人为其撑腰才能达到这地步。

  韩侂胄纯粹靠自己,没有外援就做到了。几年之间,“宰执以下,升黜在手”“朝士悉赴其门”,第一权臣地位无可动摇。

  可他本身的实际职位却只是……别被上边那堆吓人的头衔震到,那些都是些荣誉,他的实际职务是衔知合门事兼枢密院都承旨。知合门事,我们知道了只是皇家高级服务员;枢密院都承旨,是军方最高机构的办事员,待遇不低,相当于六部的侍郎,可级别仍然没上去,办事员而已。

  这个人就以这样的级别号令天下,导致莫敢不从。

  三百年宋史中就这么一个妙人。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历代史学家大多都是用猜的,估计是他觉得这样比他亲任宰执专断朝政要妥帖些,没人说他外戚专权的闲话。

  日子一天天地过,韩国戚的美好生活一直飘在云端。在工作上,首相大人会把盖上公章的空白文件jiāo给他,随便怎么写、写什么,连复议都不看;在生活上,他在临安城里走来走去,选好地方盖宅子,发现好地段都有人住了,比如望仙桥那片儿……他总不能让太皇太后她们搬出去吧。没办法,只好再找。他继续走,结果发现了一座山,叫骆驼岭。

  就是这儿了。他在这座山岭上开山伐林,建楼造馆,盖起了一座占地庞大jīng巧绝伦的豪宅,很长一段时间,入夜之后他都会登山入宅,歌舞达旦。

  很美妙是吗?骆驼岭下边是太庙!

  太庙周边隔绝人迹,一糙一木都不许碰触,其敏感度高于皇宫,神圣度堪比天地,靖康之难时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太庙里的祖先牌位一定得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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