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处绝地,名叫“哲列险地”。那里三面悬崖,只有一个出口,先把部落迁移进去,准备尽量多的食物,坚守尽量多的时间,平安就会到来。
不是胜利,是平安。
蒙力克之所以敢肯定,是因为他的儿子阔阔出是蒙古诸部落间的巫师,能在札木合的后方散布谣言,让这场战争无法长时间继续。当然,这需要利益,没人会白白付出。铁木真给出承诺,阔阔出将是蒙古部落里唯一的巫师。
而蒙力克,将是“蒙力克父亲”。
事态一如计划,铁木真的争霸之路从一场战略xing失败开始,他率领部落退入哲列险地,在被围攻的煎熬下等待着机会。在煎熬中,每一天都是漫长的,他被迫向部属们立誓,他是有准备的。
很长时间之后,平安终于到来,十三翼兵马撤退了。铁木真松了一口气,他准备像童年时在荒原上生存一样,再次默默地充实自己,一点点地爬起来。熬过这一次的厄运后,一代天骄腾飞的日子来临了。
他要的只是平安,得到的却是胜利。
札木合在战争中失望,在撤退中发泄。他把抓到的敌人、与己不和的人扔进了铁锅里活活煮死。这样的恶行让他众叛亲离,很多部落投奔了铁木真。
铁木真乘势展现恢宏的胸襟气度,无论敌友,只要来的,他都展开双臂拥抱。他给每个人以公平的待遇,这让他迅速拉近了与札木合之间的差距。同时,他在另一个方面表现得足够聪明。
漠北糙原当时最具实力的是克烈部的王罕,心高气傲的札木合只称之为兄,而铁木真一来因为现实需要,二来王罕曾与他的父亲也速该结为兄弟,他肯于低头,一直以父事之。
王罕与他结盟,铁木真在糙原上站稳了脚跟。
七年之后,好运再次降临。铁木真最大的仇敌塔塔儿部出问题了。它与qiáng大的宗主国金国jiāo恶,金国派丞相完颜襄统兵进剿。
塔塔儿部并不惊慌。它是非常qiáng盛的,在苍茫的大糙原上且战且行,整个部落都在移动中,庞大的金军兵团拿它也没什么办法。
完颜襄很聪明,他命令糙原上的其他部落发兵与之配合,剿灭塔塔儿部,金军要威严,实利可均分。消息传到乞颜部,除铁木真之外,没人赞成出兵。
金国是蒙古人的死敌,不要忘了俺巴孩汗的血仇!
铁木真不这样想,仇要报,势更要借。如果能借助仇人的力量壮大自己,进而报复,岂不是一举两得。更何况塔塔儿人是害死也速该的直接凶手,大好机会,不容错过。他不仅自己出兵,更鼓动义父王罕共同出战,组成漠北糙原上最qiáng的联军。
大胜。
塔塔儿人衰弱了,铁木真得到了金国“札兀惕忽里”的官职。这个官不高,意指不详,大约是qiáng有力的长官之类。王罕的好处更大,几乎是金国官方所承认的糙原最高首领,王罕至此有了“王汗”的味道。
战争,在现代而言是一种罪恶,是人类白痴bào戾到一定程度时表现出来的某种病态的外延,而在当时只是一种劳动形式。
铁木真率领部族人积极地劳动着,吞了塔塔儿的一部分,让自己迅速壮大,消化了五年之后,札木合来了,新的机遇出现。
札木合集结了翁吉拉、塔塔儿等十一部,兴师西袭乞颜部,铁木真迎战于海剌儿阿带亦儿浑。这一次不再退却了,乞颜部独力击败了十一部联军。战后翁吉拉部,也就是铁木真老丈人的部落趁机投奔过来,札木合的实力、声望进一步降低。
札木合清楚自己的机会越来越小了,时间成了他最大的敌人,再不能让铁木真继续壮大。他以最快的速度在糙原上奔驰,联络到了几乎所有铁木真的仇敌,在一年之后,集结于阔亦田。战报传来,铁木真沉默了,决战的时候到了,可他无法应对这一局面。
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仍然像从前一样,去向王罕求助。
阔亦田之战爆发,铁木真在此战中遭遇到极大的凶险。在对阵中,他选择了死敌泰赤乌人,就是他们的首领当初取代了他父亲也速该的汗位,bī迫铁木真一家孤儿寡母在荒原上生存,之后更不停追杀,差点儿让铁木真戴枷受刑而死。
此仇不共戴天!
决战的凶险无法形容,铁木真击败了仇人,在绝对优势下追击,居然被一箭she中了咽喉,摔下了马背。
这一箭让他死去活来,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他醒来时,得到了礼物。泰赤乌人的首领死了,部落投降了。she他一箭的那人名叫只儿豁阿歹,后来这个人为铁木真征战亚、欧两洲,兵锋所向,无论是党项人、女真人、西辽人,都无可抵挡,更深入至俄罗斯的斡罗思、迦勒迦河畔,大破斡罗思、钦察联军。
这人被赐名为哲别。
哲别,蒙古语中枪矛、箭矢的意思。他是铁木真的神箭,一生征战从未有败绩。另一方面,王罕击败了札木合,札木合投降。
糙原上的局势明朗了,铁木真与王罕之间复杂了。两qiáng相邻,要铁木真如何自处?像从前那样甘愿当一个义子,还是展翅高飞,把克烈部当作垫脚石?
他没有纠结很久,一年之后,克烈部让他清醒了。
王罕率军突袭铁木真于金、蒙jiāo界处的驻地,铁木真仓促应战,只来得及孤身逃走,事后清点,只有十九名骑兵跟在他身后。
脸撕破了,剩下的只有刀锋相向这一条路。可铁木真不这样,他派人去道歉,去询问王罕:“为什么不让你的儿子儿媳安睡,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请命人责备。现在他非常害怕,不敢来见你,要等到道歉得到你的原谅后,他才会孤身到来。”
王罕被感动了,他觉得铁木真还是从前的那个儿子,被他的恩德收服,被他的qiáng大震慑,克烈部已经成为了漠北糙原最qiáng的霸主。
克烈部开始狂欢庆祝,临近暮年的王罕本人更是利用好生命里的每一天尽qíng享乐。据说他的大帐灯火彻夜不熄,歌舞永不间断,是漠北前所未见的奢华。
克烈部在糜醉中腐烂。铁木真抓到了王罕的亲信,由这人带路,轻骑突破层层营帐,在一个黑夜与黎明jiāo会的时段突然进攻,局势发展和之前王罕突袭铁木真一模一样。
王罕一样逃了出去,身边只有十几骑。绝境中他的头脑恢复清醒,知道唯一的希望是西北方向的乃蛮部落。乃蛮部的太阳汗实力无比qiáng大,每一代都号称一生征战,从未让敌人见过战马的臀尾和自己的后背,永远进攻,永远获胜。
目标是正确的,实施过程是悲剧的。
qiáng大尊贵的王罕出现在乃蛮边界上时,由于过于láng狈,被乃蛮巡逻兵怀疑,不管他怎样表白证明,还是被巡逻兵一刀砍倒。
王罕就这样灭亡。
铁木真终于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乃蛮部是他称霸漠北的最后一道障碍,而这个障碍太巨大了。一言以蔽之,如果之前糙原上有霸主的话,那就是它。
乃蛮部名传各国,辽史称“粘八葛”,金史称“粘拔恩”。它初居谦河区域(今叶尼塞河上游),后逐步南迁于阿尔泰山一带。当铁木真兴起时,它东邻克烈部,西至也儿的石河(今额尔齐斯河),北抵吉利吉思,南接畏兀儿,地域达到了历史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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