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去推车吧!”许诺说。
“瞧你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的。”
话还没说完,许诺就一下子没了影儿。
正愠怒着,乔安忽然感觉车子在向前移动,她确认并非自己的错觉:“好大力,真是神人!”
车子平稳滑动,发动机神奇地启动了。
“太棒了!”乔安开心坏了。
“等等我!”许诺迈开长腿,嘟着嘴跑着,敏捷地跳了上来。
“你力气真大!”
“岂止这点儿能耐,要不过会儿我来开吧!”
“你……也学过开车?怎么不早说?”
“是这样,以前在菜场运菜的时候,我开过那种长得跟推土机很像的小货车。”许诺甩了一下头发,“你开了这么久,我也在旁边看了这么久,还真觉得没啥区别。”
“去去!你个开推土机的,这可是高速公路!”
“好吧,你累了再说吧!”许诺一脸无辜的表情,“还有,你真的开得很慢哎!”
乔安赌气踩了几下油门。
“乔安,别生气了!”许诺拿出清新喷雾喷在乔安头上,“舒服些了吗?我这里还有青草药膏,我帮你按摩吧!”
“得得!你滚远点儿吧!”乔安不生气了。
刚入秋,还有些闷热,马路上都是蒸笼里热气似的风。
许诺穿着白色背心,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此刻正光着脚望着窗外。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佑海,如今为了那个想见的人,大老远地跑了来。
许诺发现,在高速公路的尽头,浮起一枚硕大无比的橙色太阳。
风吹拂着,路边的芦苇发出“沙沙”声。
许诺最喜欢的是江上鲜红色的余晖,还有疏朗云朵的迷蒙倒影。
她舒服地斜靠在窗沿上,夕阳在尘土飞扬的道路尽头一点点儿沉没。
她想起,自己与袁得鱼漫步在铁轨旁的情景,那天的余晖洒在轨道上。
如果没记错,当天是泰达证券搬入洋滩小白楼的日子。
那天,袁得鱼在铁轨旁大吼大叫,活像一个疯子。
那次,袁得鱼第一次与她说起了自己的父亲,说起自己童年的最爱——与父亲在铁轨上漫步,那时时光美好,父子之间有说不完的亲密话。
说实话,她觉得袁得鱼那天有点儿失控,就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身边又哭又闹,与平时判若两人。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那天开始真正喜欢上他的。
她至今还记得袁得鱼哭泣时抱住她的瞬间,她心里小鹿乱撞。
她很迷恋当时袁得鱼用不屑的口气说:“千万富翁算什么?”
想到这里,许诺长长舒了口气。傻瓜,只要是你——袁得鱼在我身旁,是不是千万富翁又有什么关系呢?
“乔安,你看过海吗?”许诺想起袁得鱼向她描述过海的景色,有些向往。
“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乔安说,“你呢?”
“不是呢。”
乔安有点儿于心不忍:“四海旁边就是大海,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过去!”
“好啊!”
乔安也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
她回想起,中学时每天傍晚,自己最爱趴在家里木制的大窗台上,望着海滩上平躺的少年袁得鱼发呆。
袁得鱼叼着一片树叶的样子简直迷死人了。那时的袁得鱼会知道,在海滩不远的窗台边,有个女孩注视的目光吗?
她至今还记得袁得鱼的样子——白色的褂子敞开着,露出黑黝黝、健壮的胸膛。他时而跳起来,像表演马戏那样倒立着玩水,时而安静地坐在礁石上看书。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袁得鱼的呢?在米乡玩漂流好像也是后来的事了。
乔安想起,高中时自己是班长,勒令转校过来的袁得鱼去参加校运动会的长跑比赛。袁得鱼尽管不乐意,但还是去了。
比赛当天,袁得鱼双手插袋,最后一个来到赛道。那时,发令员已经把发令枪都举起来了。
别人都屈身做预备状,袁得鱼还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在观看席上的乔安暗自捏把汗。
没承想,发令枪一响,袁得鱼就嗖地如鱼雷一样出其不意地发射出去了。更有趣的是,他直接从最外圈抢跑到内圈,一下子就轻松冲到了第一。
乔安心想,天哪,我怎么忘了,长跑是可以抢跑道的,这个男孩看起来如此不上心,却是如此聪明。
袁得鱼一路上都是第一,直到终点。
比赛结束的时候,乔安红着脸对袁得鱼说:“对不起。”
袁得鱼笑着,露出洁白健康的牙齿。从那一刻,乔安发现自己动心了。她有一种感觉,这个男孩做任何事都会像跑步比赛那样,有他自己巧妙的思路。看起来凡事无所谓,总爱把手插在口袋中,但好像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成功,真的是莫名就开始对他有了信任感。
她想起,高中毕业那天,她才知道袁得鱼要离开,她简直难过到了极点,无法想象见不到他的日子。
那天,她清楚地记得,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大雨,雨丝断断续续地从屋檐落下,她斜靠在袁得鱼姑妈家门外的水泥墙上,静静地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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