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鳄三部曲_仇晓慧【完结】(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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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里的父亲下完棋后也闭上了眼睛,他怎么推都不醒,像永远睡着了一样。

  正在这时,整个山洞摇晃起来,他脚底下完全空了。

  猛然间,那副棋盘猛地燃烧起来,一枚枚棋子犹如白雪中的黑洞般刺眼与突兀。那个燃烧的棋盘变作光芒,蔓延开来,如此刺眼,他极力想睁大眼睛……

  “啊,醒了!”

  袁得鱼的瞳孔透进光来——这个世界很亮、很亮,灰白色渐次镀上鲜艳的颜色,世界恢复了原本的形状与色彩。

  这时,他见到一张久违的女孩的脸——那是一张熬夜的脸,两只眼睛像是没睡醒,浮肿得厉害,面黄肌瘦,头发束在脑后,乱蓬蓬的。

  他没有忘记这张脸,是许诺。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出声。

  “你现在什么感觉?”许诺惊喜地问。

  “宛如新生。”袁得鱼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了这四个字。

  “我们都以为你活不过来了,我去叫医生。”

  袁得鱼看了看周围,白色的四周与消毒水的气味告诉自己,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头昏昏沉沉的。

  他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像走进了一个荒郊,被吞噬进去一般,但又好像强大起来,就像莎士比亚(Shakespeare)说的“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

  他的脑海里还是回想着梦里的那盘棋。如果没记错,这盘棋的棋路与当年在嵊泗的一模一样。

  然而,他这回发现哪里不一样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一直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梦仿佛通往了他沉睡深处的记忆——他如今的成熟让他意识到少年时未曾注意的细节——不是到最后父亲发现自己快输了,才提示自己,把握住可以赢的机会,而是在好多手棋之前,父亲就已经看出了这最后的局势,并刻意朝这个方向下。

  袁得鱼吃惊不小,原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战胜父亲,是父亲的安排,与自己的棋艺无关。袁得鱼镇住了,这恐怕是父亲与他下的最有策略的一盘棋。

  他至今还记得父亲在表扬自己赢棋的时候,对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袁得鱼又有了当年那种强烈的痛苦感觉——父亲的离去几乎使袁得鱼失去了生命赖以支撑的基础。父亲是那么完美、那么杰出的男人,他知道父亲总有离开自己的一天,但离开得实在太早了,然而,这一切就像是抵不过命运的某种安排。

  他忽然泣不成声,发出像狼一般的哀号。

  他难过的是,原来自己从来就没赢过父亲。他甚至觉得,父亲是不是明知道自己要死,故意送了他一个赢局。他更难过的是,自己挚爱的父亲那么完美,总是一心想着别人,总是那么有谋略,却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他猛然觉得身体像是哪里垮了一样,难过至极。

  为什么如此?为什么等待父亲的是这样冰冷而残酷的死亡?

  他闭起眼睛,又回想起在梦的最后,一枚枚棋子犹如散落的珍珠般落下。

  转眼间,棋盘上只剩下七枚棋子,一枚棋子无力地横倒在棋盘上——难道不是血色交割单上杨帷幄的消亡?

  袁得鱼转过沉重的头,看到床头放了一本鹅黄色书页的《奔流》,确信这是他在修车厂看的那本。

  这时,又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脸。

  袁得鱼有点儿不敢相信——竟是邵小曼!她依旧是那张美得令人敛声屏气的脸,眼澄似水,艳丽得不可方物,还透出淡淡的傲气。

  邵小曼用一种怜惜的眼神望着自己。她像雪一样高傲冷峻的神情,在与自己目光交融的瞬间,骤然消失。

  医生跑了过来,检查了一番说:“嗯,恢复得不错,再观察几天,没事儿就可以出院了。”

  许诺在一旁开心地拍起手来,随即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一点儿都不烧了,我要赶紧告诉乔安与唐煜。”她说着就跑了出去。

  邵小曼轻灵的声音传来:“四年了,你去哪里了?”

  嗯,四年,转眼就四年过去了。

  袁得鱼闭起眼睛,记忆渐渐恢复。那记忆就像流沙,随时可以把人吞没。

  二

  “嘿,洗牌!”袁得鱼在南岛最大的地下赌场里,撸起袖子说——这是记忆中最近的一个场景。

  袁得鱼手里一直拿着一枚筹码,娴熟地转着。

  他盯着赌桌,潜心研究21点与轮盘赌。

  这一天,他已经故意输了好几盘,身上没剩几个子儿。接下来,他得好好赌一把。

  袁得鱼在轮盘赌前看着,很希望自己手里有什么精密的仪器——在他看来,球的运行轨迹是可预测的,就像行星必定沿着轨道运行一样——既然庄家是在球动起来后再下注,那么从理论上说,球和转子的位置和速度都是能确定的,球会落在哪一个也就可以预测。

  不过,现在对他来说,21点更有把握一些。因为赢21点的本质在于,胜算大时出重手,胜算小时就收手,这在理论上可以通过统计得出。

  袁得鱼最后坐上了一张1000元封顶的赌桌,也是全场赌注最高的一张。

  短短15分钟,他就赢了1000元,他所下的注在10元~500元之间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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