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或许是违背人的本性的。”袁观潮说,“人的本性就是掠夺,人性就是恃强凌弱,就是无限趋利。”
“这是因为我们已经被这样的文化浸透了,我们以为整个世界就是这样。如果我们从小都在另一个更好的秩序中,或许就不是这样。人们会觉得,这样才是舒服的。”
“抱歉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论语》是中国人的文化,我想最好还是让中国人来做这个事。”
“什么事?”
山口说了他的构想,但还是让袁观潮震惊了。他甚至觉得,山口说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说的口气,竟那样云淡风轻。
袁观潮明白了山口的来意,或者说,山口代表了一部分想报复美国货币强权派的力量,但大多数日本人很少萌生山口这样的想法。即使这样想,真正有执行力的也少之又少。
山口的思路简单来说,是直接找一个最接近日本未来路线的国家,而这个国家本身的经济潜力不容忽视,他就可以在每个发展阶段都赚到那份可以预见的钱。
最为关键的是,山口找到了与当前金融体系迥然不同的文化,而这文化的源头恰好在中国。
但是,山口交给他的事令他有了无限压力。
山口说:“袁总,难道你对这样的金融体系不绝望吗?”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山口见袁观潮的态度缓和下来,不慌不忙地维持着缓和的语调:“我当然找了不只你一个人。就你身边的人而言,我还找了唐子风。”
“唐子风?”袁观潮才明白,唐子风为什么一直竭力拉自己进入帝王医药的局。
“其实,帝王医药不是关键,因为我们胜券在握。我们故意给当地政府透露了一个消息,收购方——汇星集团其实由一家名为星风集团的公司所控制,而这家星风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是我们日本人。当地政府极度不愿意被收购,可又非常无奈,所以必然是没有补贴资金才是。”
袁观潮顿悟,他们这么做是故意倒逼政府保持贴现,因为政府不想把公司给日本人,这么一来,倒是试探出了的确没钱,他们胆子就大了起来。当时持市场观点的人都在赌收购,因为汇星集团提出了一份非常可观的对价,一旦成功,几乎市场上所有参与者,都几乎可以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无风险套利30%以上,然而,仍有不少人力挺当地政府会贴现,这才是近期市场震荡的根源。但是,这个答案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早就被设计好了,目的应该是掀起一场战争,或者说是日本这股势力在中国的试局。
袁观潮有点儿怨恨唐子风,他想起帝王医药是由唐子风的泰达证券承销。袁观潮甚至相信,早在多年前,帝王医药就被设计好了。
他想起,一个多月前,他参与的七牌梭哈局,约定的基调是联手做多局,尊重市场,认为政府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公司而倾注多大的财力,更何况,当地政府财政岌岌可危。
在他那些“同门”看来,袁观潮终究选择远离人群,是因为他不想操纵市场。
事实上,袁观潮这些天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很少出现,上一次出现,还是他预感日本金融危机爆发的时候。如今,见到山口,他觉得他不安的原因至少应验了一半。
“我是否可以说,七牌梭哈局的其他几位都将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阵营?”
山口点点头。
袁观潮一丝苦笑。
“我找你,不是为了帝王医药,因为帝王医药可以说从上市那天起,就被设定好了命运。我们希望你做空,成为其他人最大的对手盘,掀起更大的惊涛骇浪。现在市场上都认为你是最大的多头,如果你都是空头了,将多有意思。你的损失,我们收购成功后自然会补偿给你,但自此我们就联合在一起了。我们是为了更长远的目标,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袁观潮冷冷地说,表现出逐客的意思。
“有一件事,你可能会有兴趣,事关你儿子……”
……
两人聊完后,乔回来了。
山口静静等待袁观潮的选择,那少年机敏灵动的样子又重现眼前,他心中浮现出了答案。
三
这天晚上,恐怕是袁观潮最痛苦的一夜。
他坐在长廊的藤椅上,望着又下起的淅沥淅沥的雨,阴黑的模样令人绝望。
很多人曾问他,为何会预见1987年的股灾?
他对此总是一笑而过,因为他知道,不是他有多高明的预见,而是他知道周期背后的规律。在很多金融高手看来,宏观选择时无异于赌博,因为你永远无法预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好比,你无法预见战争什么时候爆发,可能一个偶然的因素,战争就被一触即发,而打战又可能引发油价飙升。
然而,在袁观潮看来,在一个稍短的时间内,你无法看清趋势与未来。但是,如果时间拉长,就有规律可循,就像一年四季一样,经济也有春夏秋冬。即使是打战这件事,时间一长,也是必然的一环,如果是为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战争更是迟早会发生。总之,任何事情不可能毫无根据,所以在很多人眼中,再偶然的战争也应该存在于预见体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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