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_高阳【完结】(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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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听了马太太的话,愁颜一展,唤他的儿子去请“杨伯伯”。杨书

  办这夭正好没有应酬,一请就到,动问何事。

  “我有个差使,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内人有主意,说要请教杨大哥。

  “喔,马大老爷,”杨书办倒是按规矩来称呼:“是啥差使?”

  “查封当铺。”

  杨书办一愣,旋即笑道:“恭喜,恭喜!马大老爷,你好过个肥年了。”

  此言一出,马逢时的表情,顿时不同,又惊又喜地问:“杨大哥,你这话怎么说?”

  “我先请问,是不是查封胡大先生的当铺?”

  “是阿!”

  “哪一家?”

  “公济。”

  “嘿!那马大老爷,你这个年过得越发肥了。”

  马逢时心里越喜,但也越困感,搔搔头问:“我,我是看得到,吃不下。”

  “这话怎么说?”杨书办立即又是省悟的神情,“喔,马大老爷,你是说,不晓得怎么样下手,是不是?”

  “不错。”马逢时紧接着说:“要肥大家肥。杨大哥,你是诸葛亮,我是刘先生。”

  “不敢,不敢!等我想想,有个朋友,一定帮得上忙。”

  “杨大哥,你这位令友,今天找得找不到?你要知道,明天一早就要动手。”

  杨书办想起一个朋友,便是周少棠。从他的阜康门前“登台说法”,为胡雪岩解围以后,名气大为响亮,马逢时也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很乐意向他请教,但怕时间上来不及,因为查纣一事,次日上午便须见诸行动。

  “不要紧,不要紧!”杨书办看一看天色说:“这时候去正好,他在大井巷口隆和酒店吃酒。”

  大井巷在城隍山脚下,有口极大的甜水井,井的对面,就是隆和酒店,周少棠每天傍晚在那里喝酒,即令有饭局,也一定先到隆和打个照面,所以这时候去了,即令他不在,也会知道他的行踪。

  当下安步当车,走到隆和,其实华灯初上,隆和正在上市。吃“柜台酒”

  的贩夫走卒,各倚着柜台,人各一碗,悠闲自在,其中识得杨书办的人很不少,纷纷招呼。杨书办一面答应,一面往里走——里面是一座敞厅,摆了十几张方桌,已上了七成座,杨书办站定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周少棠,便拉一个伙计问讯。

  “周先生来过走了。不过,停一停还要来。”伙计问道:“你老是等他,还是留话?”

  “我等他好了。”

  于是挑了一张位在僻处的桌子,两人坐了下来,要了酒慢慢喝着,喝到第三碗酒,周少棠来了。

  “少棠,少棠!”杨书办起身叫唤,将他拉了过来说道:“我们等你好半天了。我先来引见,这位是马大老爷,”

  周少棠是很外场的人,对马逢时很客气地敷衍了一阵。等酒到微酣,杨书办方始道明来意,马逢时随即举杯相敬:“我对当铺一窃不通,接了这个差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全要仰仗周先生指点。”

  “好说,好说。”周少棠一面应答,一面在肚子里做功夫。他跟公济典

  的唐子韶,只是点头之交,但阜康的谢云青,却跟他很熟,最近的过从更密,从谢云青口中,知道了紧邻公济典的好些秘密,这当然也就是唐子韶的秘密。

  周少棠很看不起唐子韶,同时因为与胡雪岩是贫贱之交,情分不同,所以对唐子韶在胡雪岩遭遇这样沉重的打击,不想想平日所受的提携,拿出良心来共患难,反而乘人于危,趁火打劫,在公济典中大动手脚,暗中侵吞,大为不平。如今恰有这样一个马逢时可以去查帐的机会,岂可错过。

  “马大老爷,人家都说我周少棠好说大话,做起事来不扎实。所以,查封公济典这件事,我不想多说啥,只有一句话奉告,马大老爷把我这句话想通摸透,包你差使办得漂亮。”周少棠停了一下说:“这句话叫做:”看帐不如看库,验资不如验货‘。“

  马逢时一愣,因为周少棠的两句话开场白颇为突兀,有点发牢骚的意味在内,因而嗫嚅着说:“周先生我们今天是初会,我从没有说过那些话……”

  “啊,啊,误会了误会了。马大老爷,我不是说你,也不是说杨大哥,不过因为今天正好有人这样子说我,顺便一提。”

  周少棠又说:“马大老爷,你不是要我指点?我刚才那两句话,就是把‘总筋’指点给你看,你要看清楚,想透彻。”

  原来刚才那种近乎牢骚的话,是周少棠为引起交谈对方注意的一种方式,经此折冲,马逢时已将“看帐不如看库,验资不如看货”十二个字深印入脑中,当即作出受教的神色说道:“周先生,你这两句话,从字面上说,就大有学问在里头,索性请你明明白白地开导一番。”

  “言重,言重。”周少棠问道:“马大老爷,典当的规矩,你懂不懂?”

  “我刚才不说过,一窃不通。”

  “那就难怪了……”

  “老周,”杨书办忍不住了,“你不必城头大出丧,大兜大转了。马大老爷明天去查封,要留意哪几件事,请你细说一说。”

  “是的。”马逢时接口,“还有,一去要怎样下手?”

  周少棠心想,查封胡雪岩的典当,是为了备抵存在阜康的公款,能多保全一分,胡雪岩的责任即轻一分,因此,能将唐子韶在公济典侵吞的款子追出来,对胡雪岩就是最直接、也最切实的帮忙。转念到此,他决定插手干预。

  于是他问:“马大老爷去查封公济典,有没有委札?”

  “有。不过交代是抚台交代,委札是藩台所出。”

  “那一样,都是宪台。”周少棠又问:“领了封条没有?”

  “领了”

  “几帐?”

  “两张。”

  “怎么只领两张呢?”

  “我以为查封是封前后门,所以只领了两张。”马逢时又说:“后来想想不对,抚台交代,查封归查封,当铺还是照常取赎。既然如此,纣了门,岂非当主不能上门了。”

  “不独当主不能上门,公济的人也不能进出了。”周少棠想了一下说:“不过不要紧,马大老爷今天就去刻一个长条戳,上面的字是:”奉宪谕查封公济典委员候补知县马,。凭这个长条戳,马大老爷自己就可以封。“

  “嗯,嗯,”马逢时一面想一面点头:“我应该有这人权柄。”

  “当然有。”

  “周先生,‘马逢时问道:”明天我去了,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请你给我说一说。“

  “这,这要看情形,现在很难说。”说着,周少棠望一望杨书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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