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意外,伊莉丝又把自己泡进了大木桶里,卧室里充满了奇怪的药草味道。
但比较意外的是,米海拉也在。
“陛下。”米海拉从一堆画满符文和法阵的图纸中抬起头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他行礼。
他摆摆手示意知道了,过去看向正在专心用药剂搓洗自己身体的伊莉丝,皱眉低头问:“你把米海拉叫来干什么?”
伊莉丝闭着眼没有睁开,很认真地说:“她是宫廷御用大神官,我叫她来帮个忙不是应该的么。”
“可你以前不是不太信这一套吗?”克雷恩忍不住笑着提醒说。
“我不信,可我的孩子需要。”她睁开眼,看向一头大汗的米海拉,“米海拉,好了吗?神谕是怎么形容我宝宝的命运的?”
“神谕?”克雷恩吃了一惊,“你为孩子请示了神谕?”
伊莉丝点点头,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沾满药剂的脸颊,看到克雷恩的表情有些不悦,挥挥手示意旁边等着帮她清洗身体的侍女下去,“没错,这有什么问题吗?我知道大神官通常只用于国运,但克雷恩,你是王,你的孩子就是国运的一部分。我不觉得这哪里不对。”
“可……你用了什么?”克雷恩扭头看向米海拉,“有准确指向性的神谕,不是需要媒介吗?”
米海拉掏出一块软布擦拭着被汗水打湿的眼镜,她的表情很明确好懂,她正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留在法希德兰。
伊莉丝代替她回答道:“我帮她准备了媒介,和孩子能够产生联系的东西很多,我准备的小衣服,我订做的摇篮,小母羊的第一次奶水,还有我自己的一些体液,拿来做个指引性的神谕,足够尝试了。”
克雷恩的笑容有点勉强,他扭脸看了一眼,桑雅非常明智地退开到角落,摆明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插话。他只好问米海拉:“那么,结果如何?王后还满意吗?”
“陛、陛下,我……我可不可以请求回法希德兰?”并不太擅长沟通交流的米海拉已经是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大神官的职务,可能……可能不太适合我。”
“不要紧,米海拉,你如实说就是。”克雷恩柔声说道,“你相信我,我不是什么只爱听好话的暴君,你只要尽了自己的职责,你看到了什么,只管说就好。”
米海拉微微颤抖着蹲在那里,看着地上的纸张,好半天才轻声说:“陛下,我……能不能去外面和您单独谈谈?”
“可以。”克雷恩拉起她,转头对桑雅说,“桑雅,那正好,你跟伊莉丝谈谈正事吧。”
伊莉丝一抬头,皱着眉说:“正事?我和桑雅有什么正事可谈?对我来说唯一的正事就是这肚子里的宝宝。”
桑雅叹了口气,轻声说:“陛下,我想……今天可能不是谈的好时机。”
“不,”克雷恩摸到了米海拉掌心的冷汗,掩饰住心里的惊讶,沉声说道,“我建议你现在就说,否则,你可能等不到更好的时机了。”
桑雅宝石一样的眸子转了转,看向米海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好吧,希望我能得到女王陛下的承诺。”
伊莉丝在旁很冷漠地说:“这里没有什么女王陛下,要找女王陛下要承诺的话,你该去艾普萨拉斯,那里有个很好的女王,好到除了王冠和权杖,什么都可以不要。”
知道她最近对水精灵王国的一系列动作非常不满,克雷恩拍了拍桑雅的肩,柔声道:“考验你谈判技巧的时候到了。那么,我出去一下。”
“这还真是个大考验。”桑雅想了想,摘下面纱,走到了伊莉丝身边。
克雷恩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米海拉走到卧室门外。
本以为在这里就可以,但米海拉还是很担心的样子,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确定连待命的侍女也不可能听到半点,才一转身抓住了克雷恩的胳膊,把宫廷礼仪忘了个干干净净一样地说:“克雷恩,不、不对,陛下,看在咱们曾经还算是朋友的份上,你放我回法希德兰吧。大神官……这真不是我能做的职业啊。要不,要不你帮我找个职业骗子,由他来负责传话,怎么样?”
克雷恩靠住墙,意识之海中仿佛正有风暴聚集,“你的意思是,神谕的含义很不好,对吗?”
“我……我知道我应该往特别好的方向去解读,神谕本来就都是特别含糊的暗示嘛。”米海拉用手蹭掉鼻尖上的汗珠,小声说,“可……我找不到好的方向。”
“你解读出了什么?”
“我请示了好几次。”米海拉挠了挠已经乱糟糟的头发,苦恼地说,“小衣服和摇篮根本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两样东西和要询问的事物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你请示的是什么?”
“伊莉丝陛下此刻腹中这个孩子未来的命运。”米海拉的语速加快了很多,听起来就非常紧张,“当然,神谕肯定只会给一个笼统地暗示,但起码,应该能看出是好是坏,是一帆风顺还是厄运之子,对吧?”
“对,可结果呢?”
“结果是‘无’。”米海拉双手抓着头发揪了两下,“陛下,这意味着……两种可能。”
“你说。”
“媒介和所请示的内容没有任何相关性。”米海拉颤巍巍伸出一根苍白的指头,颤声说道。
“不应该啊,这就是为孩子准备的东西,相关性应该很强才对。那另一种可能呢?”
“要请示的内容,不存在。”米海拉闭上眼,竖起了第二根指头,那表情,就像是自己要被判死刑一样。
“不存在?”克雷恩心里一凛,皱眉问道,“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要么,您的孩子和您一样,免疫绝大部分占卜,这个……可以等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出生后,我能很轻易地验证。但我怕……会是另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克雷恩抱住手肘,很有点好奇地问,“是什么?你直说吧,米海拉,我信任你,绝不会对你迁怒的。”
“您和伊莉丝陛下的孩子,并没有未来。”
心里像是被一把从天而降的精灵细剑狠狠贯穿,这一瞬间,克雷恩脑中的痛楚几乎让他眼前一黑昏过去,但他咬紧牙关扶住墙,还是稳稳站住,喘息了一会儿,才颤声问:“这意味着什么?是……夭折吗?”
“我……只能想到这个结果。”米海拉低下头,很痛苦地说,“我按您的旨意,经常来跟王后陛下聊您和她之间的故事,我能感觉到,她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可怕的感情。所以,我……自作主张,把请示的内容偷偷换成了这个孩子的命运。不再考虑孩子的人生走向,单纯请示,孩子究竟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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