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自己的妈妈应该叫做萝娜,因为爸爸说梦话的时候,提到第二多的名字,就是这个——提到最多的,当然是她,吉娜。
在阳光很好的时候,吉娜会试着让眼睛对准阳光的方向,眼前的黑暗就会因此而变得泛起一阵暗红,好像有光芒穿越了阻挡她视线的屏障一样。
她总会在这种时候,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眼皮,感受着内里灵活移动完好无损的眼眸。她总觉得有一天,这温暖的阳光能让她的眼睛重新看见这世界,看见这色彩缤纷的特拉埃尔大陆。
不过,她最想看到的,其实还是爸爸的脸。
她的手指能描绘出爸爸坚硬的胡茬,瘦削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却构筑不出一个足够清晰的面孔。
她相信,爸爸一定是个英俊的骑士,比任何故事里的王子都要帅气。
她一定能等到看见他的那一刻。
一定。
“拉米斯,你也搬来快半个月了,都不说和我们喝一杯的吗?”院子外传来粗犷的叫嚷,从声音辨认,应该是村子里的某个猎人。
半个月……已经快十天那么久了吗?一边想着,吉娜一边闭上了眼睛,如果爸爸看到她随便碰触眼皮,做出想要睁眼的样子,就会非常不高兴。
他一直都说睁眼对她的眼睛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可……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大声对着院子的方向喊:“爸爸,欢迎回家。”
爸爸愉快的浑厚声音紧跟着响起,“呐,我要回家陪孩子。而且我戒酒很多年了,你知道,人一到喝多的时候,难免会办出点糊涂事。我可不想在同一个泥坑里摔倒两次。”
猎人的声音大笑着说:“不喝酒你该少了多少快乐啊,老弟。别告诉我你上一个错误就是弄出了那个小私生女。”
私生女这个词让吉娜有些刺痛,但她知道,对方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爸爸没有结过婚,她也没有被圣堂或是修道院或是任何一个合适的地方给予过新生子女该有的祝福。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至少,她已经能装作完全不在意了。
爸爸显然也是,他笑着回答:“那可不是个错误,那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
“哈哈哈,好吧,回家去陪你那个漂亮的宝贝吧。老弟,我对你说句实话,”那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但吉娜敏锐的耳朵依然能听得十分清楚,“带着这么一个美的吓人的小累赘,你可很难再找一个老婆了。村里的女人看到她这模样,可没一个有信心比你孩子他妈还好看。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光棍一辈子吧?”
她有些紧张的等着爸爸的回答,对于妈妈这个简单名词所代表的生命,不管是否有血缘关系,她都一样的排斥,只要是想要进入她和爸爸纯粹世界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中间有两次搬家,多半就是因为她把喜欢爸爸的女人用低级的恶作剧彻底的得罪了一遍又一遍的缘故。
“我都这年纪了,没有妻子也没什么。”还是爸爸一贯的淡然声音,让她莫名的安下心来。
可那个讨厌的声音还是不死心,依旧在鼓动着,“我说老弟,你身子这么壮实,怎么看也还年轻啊,就没想给你卢瑟福家留个男丁吗?说真的,你手艺这么好,又肯吃苦,不非要娶个大小姐的话,讨老婆可容易得很呐。再说了,”那个恶心的声音又低下去了,“天天守着这么个美得让人心痒的女儿,你就不觉得憋得慌吗?”
憋得慌?对哦……吉娜搜刮着从可怜的渠道里得来的贫乏知识,也只是隐约明白男人似乎没有一个亲密的女人在身边,身体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非常难过。
可爸爸不是还有我吗?她不屑的想着,不管什么事,我都一定比任何“妈妈”做得好,就算是生孩子也一样。
马上她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脸颊也发起烧来,她连忙转换一下思绪,催促着喊:“爸爸,请门外的叔叔来家里吃饭吧。”
这是父女二人的默契,这话足够让拉米斯知道女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准备晚饭。”压根懒得装出客气的样子发出邀请,拉米斯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话。
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知道这个仅仅是由砖墙保护的小小园地中仅剩下了自己和爸爸,吉娜的心情才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而听到爸爸近在咫尺的话音后,她的脸上也跟着绽放出由心底漾起的笑容。
“我的小公主,今晚想吃些什么?”
“只要是爸爸做的,什么都好。”
“爸爸,这次咱们会住多久?”到休息的时间后,吉娜很习惯的靠在了宽阔的胸膛上,已经完全是少女体态的她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随口问着,“感觉咱们搬家的间隔越来越短了呢。”
可拉米斯依然有些不适应这么一个又软又香的身体靠近到如此程度,他很明显的往旁边挪了挪,把大半张床让给女儿。显然,这次为吉娜购置的单人床再一次宣告闲置,没有得到半点用武之地。
“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住的久一些。老是这样搬家,吉娜会交不到朋友的。”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苦恼,每次谈到搬家和她母亲这两个话题时,他都会显的十分困扰和为难。
吉娜当然知道这中间恐怕有什么秘密,但她还是轻松地说:“爸爸也没办法不是吗,每次都有不得不搬家的理由。反正……我也不是很想交朋友。”至于搬家的真正理由,就像爸爸不允许她睁开眼睛的原因一样,只要爸爸不想说,她就不问。
“本来,我还想找个有学院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师肯到家里来给你上课。”他的声音掺杂着浓浓的遗憾,“可惜,这种小地方是不可能有老师的。”
“爸爸教我不就好了。”她随口说着,往爸爸的方向蹭了蹭,舒服的枕在宽厚的胸肌上,同时用手搂住了他的腰,表达了不想让他躲开的决心。
他的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我是很想教你,可女孩子该懂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总不能教你怎么挥舞大铁锤吧。”
“如果是爸爸教的,大铁锤我也可以试试看哦。”她笑着说,用手指摸索到爸爸的下巴上,“爸爸,你的胡子总是不舍得刮,感觉我的手快要能藏进去了。”
他笑了起来,胸膛在她的耳朵下方随着笑声震动起来,“那是你的手太小了。就像贵族小姐一样,小的让人担心。”
“那我是不是也像贵族小姐一样漂亮?”她听着爸爸的心跳,很认真地问。
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不,你比任何一个贵族小姐都漂亮得多。我的小公主是特拉埃尔最美丽的女孩,所以……”
“所以天使嫉妒我,才夺去了我的视力,对吗?爸爸真讨厌,连说谎也不舍得用点新花样。”她撒娇一样的抱怨着,享受着入睡前这段只属于父女二人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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