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荣一阵狂奔,单人匹马出了城来,站在斜坡上四处遥望。血红的夕阳,盘旋的风暴,漫天的银沙,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哪里能看到徐芷晴的影子。
这丫头的性子,当真是倔强啊,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今晨相见时徐小姐那悲喜交加的俏脸,忍不住微微摇头,辨准了方向,促马向北,一口气行了四五里的。
风声呼呼,银沙不断打在脸上。生生的疼。渺渺天的中,有一个静立不动的小黑点,默默垂坐在的上。黑发随风飘舞,美丽的长裙像是飞起的旌旗,无边的风沙在她丰满的身躯前尽数绕道,形成一个奇特的漩涡。她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温柔。
“徐小姐!”林晚荣飞身而下,一掌拍在马屁股上,让那战马在满天流沙中飞奔而去。
狂风呼啸。却挡不住他的声音,徐芷晴身子微微一滞,也不回头,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啊!”他嘻嘻笑着走上前去。缓缓坐在了她身边。徐小姐身前堆着一座高高的沙丘。似是手工堆积而成,看那模样,应该有些时日了。她手中执着一块木牌,却掩在裙下,看不清是做什么用的。
徐芷晴偏过头来,冷冷看着他,美丽的大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找我做什么?有美相伴又不用打仗,你过的不是逍遥快活么?!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林晚荣抬起头嘻嘻一笑:“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那我的死活,你管不管?!要是你不管。我就死了算——”
“呸呸!”徐芷晴愤怒娇叱:“什么死啊活的。你胡说什么?!”
林晚荣微微摇头,轻声叹道:“对我这种已经死了一回的人来说,生和死只是个符号而已。不必过于执着。”
徐芷晴猛的抬起头来,泪珠已在眼眶里打转:“你胡说!生与死,对你或许只是个符号,可是对有些人来说,那就是她的一切。你这卑鄙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静静望着他,泪珠顺着柔美的双颊无声滴落,几粒银沙随泪水沾在她脸上,说不出的温柔美丽。
“徐小姐——”林晚荣无声一叹,缓缓去拉她的手掌。徐芷晴手心一颤,却倔强的偏过头去,把小手藏在了背后。
林晚荣嘿嘿一笑,大手微一用力,便已将她柔荑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颤抖而又温热。他温柔的抓住她手心:“——其实,我都明白!”
徐芷晴身子急剧颤抖,忽然再也抑制不住,猛力的回过头来,抱住他放声大哭:“你这狠心的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恨死你,我要恨死你!!”
这一走就是三个月,生死未卜、音讯全无!近百个日日夜夜,无尽的思念、担忧、委屈,终于彻底爆发出来。泪珠滂沱如雨,丰满酥胸急剧起伏,她急急哽咽着,紧紧蜷在他怀里,哭得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泪珠瞬间将他胸前衣衫全部湿透了。
这可恶的战争,腥风血雨、生离死别,这样打来打去的,到底为了什么?!林晚荣双眸湿润,将徐芷晴紧紧抱在怀中,无声拍打着她柔弱的肩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沙狂舞不止,呼啸响个不停,二人相依相偎,大的在他们心中却是沉默而又温馨的轻轻拣起徐芷晴裙下压住的那块木牌,无声的拂去上面的沙尘。木牌上一个字没有,只用淡淡的笔触,勾勒出了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紧靠在一起,十指相扣,默默依偎,漫天的风沙在他们身边飞舞,将他们的身体缓缓的掩埋。
林晚荣愣了愣,再望望眼前那堆高高的沙丘,他眨了眨眼,忽然道:“这是我们的墓碑么?!”
徐小姐急忙停止了哭泣,拂袖擦了擦泪珠,伸手就过来抢夺:“不许你看,你快还给我!”
这墓碑尚是倒下的,若等到它竖起的那一刻,这坟墓里埋葬的,便是自己的衣冢和徐小姐的香魂了。
我的衣冠冢?!他呆呆看着那沙丘,忽然软软的躺在沙丘上,仰天长笑起来。
“你笑什么,不准笑!”徐小姐愤怒的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掩他的嘴。
“我从没见过自己的坟墓!”他拉住徐芷晴的手,鼻子发酸,温柔而又坚定道:“我答应你。当我们老去的那一天,我就建这样一座坟墓,所有人都会埋葬在里面。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死不离!”
徐芷晴泪珠滚滚而下,捶着他胸膛羞恼道:“骗我眼泪做什么——你这坟墓里不知要埋多少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林晚荣哈哈大笑:“那也不要紧。只要你拉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是谁。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你信不信我?!”
“我不信你——”徐芷晴泪落满脸,缓缓依在他的怀中:“——还能信谁?!”
说也奇怪,大漠流沙迎风狂舞,他二人手拉着手,躺在本应属于自己的坟冢上,却是心中无限的平和温柔。
林晚荣盯着那墓碑,心里出奇的平静:“徐小姐,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做这墓碑的?”
徐芷晴哼了声。幽幽道:“胡不归他们从草原回来的时候,我便做好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林晚荣却知道,一旦自己真的回不来。那葬沙的典故便要重演了。这丫头的倔性子,他比谁都了解。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将徐小姐的身子又往怀里搂了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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