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宁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地看了刚回到客厅的洛凝一眼,笑着道;“那便请洛小姐收下小王三年前所作的这幅《仕女图》。洛大人以为如何?”
这条件听着,似乎这个小王爷无论怎样都是输,都要送一幅图,事实却绝非如此。洛凝已是明着拒绝了小王爷,赵康宁寻了这赌楹联的机会,要将这画再次送出,已是强人所难。洛凝暗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徐渭的画可是千金难求,厅中诸人见宁王爷要送徐渭的《风雪归人》,顿时来了兴致,叫好之声更盛。林晚荣想起自己手上还有徐老头的一幅《西湖烟雨》,因为是新作,上面还难得地印上了徐渭的印鉴,大概比那《风雪归人》更加值钱吧。
洛敏心里有些为难,赵康宁说是玩玩楹联,实则是一个比试,这比联要是输了,可就输了自己女儿的脸面。
赵康宁一挥手,他身后的随从中,便站出一个秀才打扮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白衣。中年人抱拳道:“在下沈半山,乃是北七省书友同盟总瓢把子。”
我靠,总瓢把子?七省书友同盟?这是个什么组织?难道是劫道的好汉?
大小姐见林三大眼瞪小眼,知道他不识这沈半山,便轻声道:“北七省书友同盟,乃是北方的秀才们及弟前自发聚集形成的组织,规模庞大。每一届的科举,只要状元是北方人,则必定是这七省同盟中人,所以也叫状元盟。这沈半山乃是状元盟的领头人物,虽只是一介秀才,多年未曾及第,但他号称对中之王,南北闻名,楹联功夫乃是天下一绝。”
靠,什么七省同盟、总瓢把子,说穿了不就是学生会吗?还是高中学生会。妈的,匪名起得像劫道的。
沈半山朝四周一行礼,傲然道:“小生沈半山,代表北七省的才子们,向南方诸位同僚问好。今日切磋之时,不限人数,南方诸位只要对得上来,皆可应答。”
这沈半山为人高傲,一句话便惹了南方才子,刚才受了挫折的侯跃白一怒而起,抱拳道:“在下金陵侯跃白,见过沈先生。请沈先生赐教。”
沈半山微微一点头道:“见过侯小兄,不知侯小兄可曾及弟?”
侯跃白道:“正待明秋金榜题名。”
沈半山笑道:“侯小兄若是入朝,欲为何官?”
侯跃白略一沉吟,道:“阁老!”
沈半山嘿嘿一笑,出一联道:“示老思阁老。”
这是一个讽刺联,乃是即兴而出,心到意到,这沈半山果然是对中之王,才思敏捷,非一般人能比。这联子极不好对,对仗还在其次,如何把沈半山讽回去,才是正经。南方才子一上来就吃了一个大瘪,侯跃白脸色红成猪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洛凝思考了一会儿,仍无答案,忍不住心中焦急,莫不是第一回合便要输了?她情不自禁偷偷看了林晚荣一眼。见他正在闭目养神,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洛敏见无人应答,这一场正要认输,却听一人开口道:“沈先生是否秀才?”
沈半山见起身问话的,是一个嬉皮笑脸的青衣家丁,皮肤黑黑的,很是健康。沈半山楹联天下第一,但是入考多年,数榜不中,此乃是他最大的羞辱。林晚荣的问话,正好触及了他的伤疤,他咬牙道:“正是。”
林晚荣走到侯跃白身边,将他按着坐下,笑着对沈半山道:“如此甚好。沈先生是北七省书友同盟总瓢把子,我便代表南八省书友总会总当家——萧家园丁部,对你一联,无才做秀才。”
“好啊——”郭无常率先站起来鼓掌,厅中诸人更是掌声如雷。未老思阁老,无才做秀才,实在是妙绝天下。就连那侯跃白也是面露激动之色,这一次,分明是林三为他找回了场子。
什么南八省书友总会当家萧家园丁部,就会胡诌,大小姐又惊又喜,却也跟着众人拍起掌来。
沈半山大意之下,吃了个大亏,见这家丁嬉皮笑脸的,哪里有些才子风采,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小小家丁也要学人对联,我劝你一句,闲人免进贤人进。”
林晚荣狗崽子他骂自己闲人,嘿嘿连笑两声,道:“沈先生仪表堂堂为老太太做寿,正是,盗者未来道者来。”
沈半山道:“且慢,且慢,小兄误会了我方才之意,我的上联是——”他提笔在纸上写道:“贤人免进闲人进。”虽是贤人与闲人颠倒,却还是一样的偷骂这个小小家丁。
林晚荣笑道:“沈先生也听错了我的下联——”他自怀里取出铅笔,刷刷刷写道:“道者未来盗者来——”
这两句前后两词互换,就变成了地道的骂人贴,契合得天衣无缝,厅中人大笑起来,掌声如潮。洛远和郭无常一起叫道:“大哥(林三),对得好。”
见那个对中之王脸色铁青,林晚荣呵呵一笑道:“沈兄,对对子而已,只是娱乐一下,何必这么执着呢。不如今晚小弟作东,咱们秦淮河边嫖嫖粉头,唱唱十八摸,比这个有趣多了。”
大庭广众之下淫辞秽语,这分明是侮辱读书人,沈半山怒道:“弱小书童,不识三代夏商周。”
林晚荣笑着道:“俊秀才子,只读四诗风雅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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