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小云山当中的灵力自然没有这么多。但在他自身这里,那黑种却硬是将他的境界生生地拔高了——仿佛他原本只是一只能装十斤水、却只装了五斤的桶。而今水未多,桶却被生生撑高了一截。
这“黑种”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有这么可怕的功效?
到这时便听狄公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曾经在渭城里向自己体内引了香火愿力。”
——他所指的应当是李云心此前被追杀、被符箓封印了雪山气海,万不得已只能引愿力入体以期冲破禁制这件事。那时候,李云心并不是很清楚人是不能用愿力这玩意儿的,险些死掉。
也是因为自己必死,才涉险设计了九公子与刘凌。
“但你知道为什么人不能用愿力的么?”
李云心微微一愣。自然想过这个问题。而问题的答案是说,修行人的雪山气海好比磐石。而愿力好比沙子。将沙子掺进磐石,结构自然不稳。一旦掺得多了,雪山气海便要崩溃。这玩意儿一崩溃,人自然不活了。
但李云心清楚,此人问的必然不是这个。
而是更深层次的原因——为什么雪山气海好比磐石、愿力好比沙子?
狄公并不想听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就是因为魔种。”
“妖魔体内有灰种,因而可用的力量极杂。人的体内没有灰种,就只能使灵力。至于如今么……我在你的体内下了黑种。比你那灰种尤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一眼李云心:“你体内没有灰种的时候,引入愿力会令你性命不保。而今你的体内有了黑种么……倒也是类似那时候的状况——大概你也无法承受黑种的力量。”
他这话说得含混不清。但李云心大概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他是人的时候,不能用专属妖魔的力量。而今他是妖魔。但这黑种的力量,对于妖魔来说,却又好比妖魔的力量之于人。
“所以如今你变强了。可以助我收拾眼下残局。”狄公继续看着他,“但此间事一了,你就该想一想,是要死掉,还是为我所用了。”
李云心皱眉看着他。略思索两息的功夫,才道:“我……是不是哪句话得罪了你?”
狄公是个聪明人,晓得李云心问的是什么——是问为何他的态度忽然发生转变,前恭后倨。
他仍是含混地哼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而已。现在做事。你帮我把这个东西撑开。”
这一句话令李云心心中一跳。他的那个推测似乎被证实了——自己不是白阎君要找的人。而今这个人本以为自己也是他要找的,然而……因为自己的某一句或者某几句话,他同样失望了。
这是否意味着白阎君与这一位……都在找同一个人,或者同一种人?
但这个时候,他看到狄公已经将双手都探进了茧上的那条黑色裂缝当中。像是里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略略使了些力气,将那裂缝略微撑大了。
这室内的墙壁地板顶棚原本都在散放着淡淡的白光。可如今缝隙一被撑大,立即有红光照射出来。红光似乎是由茧内的东西放射出来的,而那东西有好像有生命,在不停地狂乱舞动。一时间室内从亮白变成暗红,仿佛有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在游行,看着如同域一般。
李云心略一犹豫,终于走过去了。
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相信自己此前的判断——那些黑雨极度危险。许多事都可以在之后从长计议,但这件事必须优先解决。这位所谓的“守护者”也是算准了自己必然能认清这个现实,态度才如此无忌。
从前李云心不畏死,是因为许多事情箭在弦上不得不去做,因而才狂放不羁地屡探险境,偏要向天争个高下。
然而如今倘若仅仅因为这人态度轻视无礼就来个同归于尽,死了别人他倒不在乎——自己死得倒是大为憋屈,谁都不会晓得他的英雄名声了。这种买卖,他可不乐意做。
从前向来是他叫别人吃个哑巴亏,不想如今自己倒中了这么一招。
他瞧着狄公的意思,应当是叫他接手、继续撑开那一道裂缝。事到如今再多想无益,况且他这人也是半个属猫的,好奇心极重,亦很想瞧一瞧传说中的天人设下的法阵是个什么模样。
因而也将双手伸过去。
果不其然。他的手将要碰到缝隙的时候,狄公沉声对他说道:“你运妖力。”
从前在这小云山里,妖力可以在体内运转,然而不能尽数使出。如今听他这么一声,李云心试着再运转他的雪山气海——可倒好!
原本力量是被禁锢了的。然而如今,那黑种已侵入了雪山气海,原本那处都被冷焰包裹了。再一使力,冷焰顷刻间与妖力混杂一处,运转了一个大周天,而后——自每一处经络关窍当中喷薄而出,就仿佛给李云心镀上了一层外壳一般!
这模样自是肉眼难见的,可最最直观的表现便是,李云心的手撑住了那条缝隙——因为他周身所包裹的那一层冷焰。
他撑住,狄公便放了手。
登时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传来——那裂缝要合拢。就像是他在撑着两座山岳一样,那力量无穷无尽,连丝毫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李云心心头一凛,只道看着狄公撑开这缝隙丝毫不费力,自己却觉得连两息的时间都难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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