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盯着睚眦与道君看了一会儿,忽然咬牙切齿:“……我不甘心!”
他失态地叫起来:“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冒着性命危险得到了这宝贝……原来是威力这样巨大的宝贝……如今倒要乖乖交给你们!?我不甘心!!”
说到这里,他似是不想再密谈,而是要叫天下群妖都听见、叫所有人都晓得。因而再次运起神通——
“是你与琴君害我的!”他咬牙切齿、阴森森地说。这么一来,声音倒不如密谈时候软弱狼狈,叫人听了只晓得他的愤怒而已,“你们两个叫我去玄门探听虚实——我想到此举虽然异常凶险但也是为了妖族兴旺……便也还是去了!”
“结果我做完了事你们竟害我!你敢说你是如何害我的么!?”
睚眦与道君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李云心,从前不晓得手里的是什么东西还则罢了。如今晓得了,便不舍得拱手奉上。可不如此,他自己也没法子活。因而终究失态……恼羞成怒。
瞧他平日里的模样,到如今也有这种时候,真是可叹。
然而也可笑。可笑的是——他以为说自己委屈、被陷害,便能博得天下群妖的同情么?
“你倒是……还不了解妖魔啊。”李云心既有这样的意愿,通天君便也使了神通、开口发声。
他怜悯地看着李云心:“你以为这里是世俗间的公堂么,九弟?”
“——一个受害者在公堂上声泪俱下地倾诉自己所受的委屈、如何被人陷害,然后就能得到同情么?哈哈哈哈……”睚眦放声大笑,“你问问底下的诸位妖王妖将——当真得知你又委屈又愚蠢、真中了咱们的计谋沦落到可怜的境地……”
他笑容一敛:“他们是会同情你、为你抱不平、将你扶起来,还是——再一人一只脚,将你踏进泥里去!?”
睚眦此前说得没错。诸妖王们,的确都是些没什么立场的家伙。而通天君本人,也的确在群妖中颇有威势。李云心先前威风的时候、痛骂道君的时候,他们喝彩叫好。到如今睚眦说了这话——即便仍被束缚着——
群妖却都轰然大笑、仿佛又过了一个年一般!
只不过这笑乃是嘲笑李云心了——这凡人变化来的妖魔,到底是可笑……仍有那凡人的可笑念头!
李云心看起来一时间茫然无措,似并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睚眦瞧他这模样,意识到如今该是将他的希望以及骄傲全部打碎的好时机。
于是冷哼一声:“你想要自取其辱,本君费些口舌同你说说也无妨。九弟想要说的、觉得委屈的无非是——”
“我与少龙主想知道玄门那里的动向,于是你自告奋勇往那里去。结果又晓得,少龙主怀疑你的立场,在你体内种下了一个禁制、是不是?”
睚眦冷冷一笑:“诸位妖王哪个没使过这样的手段?你当是那些凡间的蠢物,讲什么用人不疑人不用么?”
话到此处,群妖一片叫好附和。
倒是煞君与白云心都微微皱了眉。
此前三人在天空之上密谈,时间不算很长,他们听不到。
也没有用神通去偷听——这种事情一旦做了,那三人岂会不晓得。恁的自讨没趣。
因而如今忽见李云心与睚眦之间的态度大变、忽然开始牵扯什么“委屈”、“耻辱”来,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到底——
煞君轻轻摇了摇头。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李云心倒是不敢杀通天君。唉……
她便微微侧脸去看自己的女儿。瞧见白云心的脸上略有些失望与落寞——仿是她心中的李云心绝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该是……如此被动狼狈的吧。
这时候便听睚眦又道:“后来到了战阵上,你假死之前的那些话倒算是有骨气。倘若那时候真的死了,诸位英雄日后提起你来或许还会感慨一番。只可惜你如今又跳出来做这些事——非要本君将这些都说出来……可想过诸多的妖王们瞧见你如今的模样,是什么感想么?”
他说了这话,斜了眼向漫卷山中扫。立时便听到诸多的妖王妖将又聒噪起来,发出一阵赛一阵的哄笑声。至少有一点通天君没有说错——妖魔们最敬重强者。他们敬重强者、却又不愿臣服于强者。这一点听起来很矛盾,然而并非不可解释。
——他们本就智谋不足而勇力过人,自然是敬畏强者的。可也因此,不习惯人的什么礼仪教化、道德伦常。他们天生桀骜不驯,虽敬畏,却很难如人一般变得充满奴性。
且人的是非观道德在他们这里极度淡薄。然而如今听到李云心从前的悲惨遭遇,可不是觉得睚眦与少龙主做得过分——这种事,他们自己也常做的——只会觉得那被害的人太蠢罢了。
人的律法道德从本质上来说,亦是保护弱者、亦是为了维护社会的稳定。然而妖魔数量极少,很难如人一般构成一个庞大而稳定的“社会”——律法道德这东西对他而言便如鸡肋。由是,同人类社会正相反——弱者,不但不被保护,还最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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