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倚在窗边。隔了一会儿才瞥他一眼:“谁把陆兄气成这个样子。”
“哼……嘿嘿……谁?”他怒极反笑,“可不就是那两个狗官!”
然后以罕见的愤怒语气,将这些事说了一遍。
李云心静静地听他说完了,才慢慢将玉简收进袖中。笑起来:“这么说……有趣儿啊。”
“我从前倒是知道有皇帝不想死,找人寻仙山求仙药——头一次听说一个总督也做这种事。”
陆白水皱起眉:“哼……那些狗官,有什么事做不出!”
李云心便又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将这陆大侠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才道:“看起来陆兄真的志在江湖……对朝野里的事情,知道得不大多啊。”
陆白水眨了眨眼。似乎因为李云心这态度、而叫自己的怒意暂平息了些:“李兄这是什么意思?我倒的确不喜欢那些事——”
“要我说这简直是要谋反了。”李云心将双手一背,站起身来在屋中慢慢踱步。看起来理性又睿智,仿佛一个斯文人,“陆兄想啊。皇帝老儿找长生药,是为了长生久视皇权永固。他一个总督找长生药——找到了长生了干嘛?当一辈子总督?当到皇帝死么?多么犯忌讳的事情——”
说到这儿,顿了顿:“哦……我记起来了。怪不得——你们东海国的皇帝的确已经死了吧。”
——云山之战的时候,共济会伪圣紧急召回了派驻去各国的游魂们。但那些游魂走时又怕诸国帝王贵胄自杀、愿力加身,因而将他们也统统掳走了。此后这些人被苏玉宋收在袖中……又在争斗的时候,被波及、杀死了。
实际上,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都没人在意过。
终究只是凡人罢了。
人间帝王、权势的巅峰。在那一场妖道之争的时候却像尘埃一样无人在意。在那种情况下,或许连魂魄都被一同消灭了。
但陆白水似是很茫然:“……李兄从哪儿听的消息?皇帝死了?”
李云心又想了想,便笑笑:“哦……你还不知道。天下要大变了。”
——云山之战到如今,不过将将过了二十多天罢了。在这个信息极度不发达的时代,的确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又或者,即便发现皇帝、皇后,连带一群贵胄都失踪了,也得瞒下来——不然群龙无首,岂不是立时就要大乱么。
还得过些日子、慢慢地料理好了、有了应对的法子,才会将这些事情昭告天下。
但必然也是换了面目的。
陆白水因这个消息而震惊。再要多问,李云心却只高深莫测地说:“陆兄到时候就会知道——我听陆兄之前还提起过,曾经结识一位黑刀应大侠?”
他原本是来向李云心抱怨自己被狗官算计。但随后李云心却说了些很吓人的消息。到如今,忽然又跳到“黑刀应大侠”的身上——这叫陆白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到底是,这么说了一会儿,心里的怒意竟渐渐平息了。便叹口气:“是。前几年在庆国的时候,在出云山——也算和他不打不相识。他经营了个黑寨堡,也算是个英雄人物。只是……行事风格怪些。”
李云心就想起第一次见应决然时候的模样——岂止“怪些”?这陆白水还真是不拘一格地结交人才啊。
他就又微微一笑:“陆兄不知道他近来的状况么?”
陆白水一愣,慢慢地皱起眉:“李兄……知道些什么?”
说了这句,不等李云心开口又道:“前些日子我倒是听说过他的一些消息——好像在余国落难。于是请中原的武林人士去帮他。但最近嘛……没信儿了。李兄……”
李云心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真是慢到令人发指。
余国与东海国之间又隔了两个国家,于是这几个月应决然在余国的事情,陆白水竟然毫不知晓。他便低声道:“你认识的那位黑刀应大侠,如今可是容王了。他在余国的时候不是落难,而是举事——一个月前已经吞下了余国半壁江山……到如今,或许把另外一半也吞掉了。”
陆白水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李云心:“李兄你……”
李云心立即笑道:“别多想。我可不是给他做说客。我和他也只见过几面而已。我只是感慨啊……陆兄。”
“你身在江湖虽然无拘无束,可其实和缸中的鱼一样。没有碰壁的时候,当然觉得天地广阔……然而永远体验不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比如今天——一个惊涛路的推官就可以把你吃得死死的,你又没有办法。就没有想过,到缸外去么?”
陆白水皱眉。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两句话念了几遍,才叹口气:“唉。类似的话从前有人同我说过。只是并没有往心里去。今天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着,可是……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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