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街过巷,走了将近两刻钟,才终于有人三三两两地从家中探出头,看外面的情况。
清量子封死了街道,李云心则作法提前驱走了附近的居民。一切都未惊动这渭城里的人——除了突如其来的浓云狂风,以及闪电。
上一次渭城上空出现这种异象之后带来了大灾难。这一次人们再次惶恐起来。然而他们来到街上担忧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再次听到巨响或者烟雾,于是有人说,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
这时候李云心已经到了城南。
城南是渭城里商贾贵胄聚居之地,在此刻亦不显慌乱。一些大户人家的家丁被武装起来来到街上探查,在确认无事之后又慢慢退回府中。
李云心沿着一户人家高大的院墙走了一会儿,随后在月光里停下来。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就转过身——发现白阎君站在自己的影子里。
“我还以为会有好戏看,怎么就那样轰杀了?”白阎君不慌不忙、细声细气地说,“你竟然杀我的阴差,可是好大的胆。”
李云心温和地笑起来,之前斩杀清量子时的戾气全不见:“渐渐发现您也是个幽默的人,这感觉挺不错。”
“刚才忽然觉得腻味了——不然怎么样,听他求饶么?他说出来的话我不敢信。而且担心月昀子赶过来——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在要你们帮我?”
白阎君瞪大了细长的眼:“帮你?”
“那清量子说这世上已知的阳世判官不过十个,且你又恰好在前几天送我了这册子和铁索,我今天才可以对付他——您别说都是无心的。”
白阎君嘻嘻一笑:“你这小儿,想得忒多。倒的确不是无心的。但说要帮你,嘻嘻,可算不得帮你。只是为你提供些便利、瞧瞧你能做到哪个地步。做得好,就再帮帮你,捱不过去,没了也就没了。这世上又不缺惊才绝艳之人。”
李云心在街道上,一步步地踩着自己的阴影、低着头,玩耍似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抬头问阎君:“是画圣么?他是不是还没死?在帮我?”
“噫,你说天下三圣那个画圣?”白阎君撇撇嘴,幸灾乐祸,“那祸害早死啦!你莫问我,本君来问你,嘻嘻,你这人魔有趣,竟真会流眼泪的——我且问你,你此前作了一幅《霸王背甲图》,那张我晓得是真的。之后又说什么以那《广王破阵图》躲他的玄烨金光法——”
白阎君忽地出现在李云心面前,眯着细眸看他:“我可是知道,压根没什么《广王破阵图》——你就只有时间作了那背甲图!你同我说说,你是凭着什么躲开了那玄烨金光法的?你现在神魂即是法身,那金光法又威力奇大,哪怕射中了你一次,也得要去你半条命呀!”
李云心微微退后一步,皱眉:“这你也瞧得出来。”
白阎君笑:“我还瞧得出你撕碎那些画作只是为了虚张声势。那样的草纸能做出什么珍宝卷来?你用了那一会儿,也就没甚效果了——倒不如撕了抛了,然后哄得那傻子觉得你宝贝无数与你斗法不得便宜,该同你肉搏……嘻嘻,你口口声声说堂堂正正,也还是使了诡计嘛!可见你那个父母,唔……嘻嘻,你也可以拿来用的!”
李云心听白阎君说了这些话,忽然笑一声:“我说躲那玄烨金光法的时候什么都没用,的确是我自己在躲——你信不信?”
白阎君嗤笑:“你倒是会说笑。你这种人,岂会冒那样的险——一次没有躲掉,本君又不救你的话,你就当真死啦!”
于是李云心耸耸肩,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那白阎君才又出现在他身边,瞪圆了眼睛:“咦?你这疯子,你当时当真是自己躲闪的?!”
“你也知道我是疯子啊。”李云心平静地说,“疯子不发疯,这像什么话。”
白阎君惊诧地盯着他:“中了你,会死!”
李云心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边走边转头看白阎君:“这世上没有万全的谋划的,您不知道吗?实则我谋划一件事,都是在冒险。我去唬人骗人,都是依照人之常情去做,觉得那人最有可能怎样怎样——万一遇到我自己这种人不按套路出牌,那就会失败的。”
“所以……我如今冒险又什么好惊讶的呢?我是一个疯子啊。”李云心诚恳地说,“疯子不喜欢事事循规蹈矩——哪怕是自己的规矩。你说的从不冒险、没什么把握就不去害人的,不叫疯子——那叫变态。”
他又走了几步,低声道:“而且我的确喜欢他们。这也算堂堂正正。”
“你一个要人命的又不会懂。”
白阎君就不做声,只漂浮在他身便细细盯着他看。过半晌才道:“呵,你也不懂。”
见李云心仍在快步沿街走也不理他,便又问:“你这疯子又要去算计谁?”
李云心耸肩:“我早晚会懂的。至于现在,我要去于家。刚才那场架不能白打,这是个好机会,我也忽然想到个好法子。”
“然后我还有个问题。”李云心饶有兴趣地看白阎君,“你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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