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提一柄小剑出门,翻身一跃上了院墙旁的一棵树,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茂密的树冠中,居高临下地看附近的一切。
离离接替她将粥熬开、盛出来。在粥微凉之后,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白色粉末都倒进去。想了想,又加了一包。然后用银箸搅拌均匀,点了一点尝一口,无声地皱眉。
药粉号称无色无味,但放多了总有异味,而且结了一点块。她叹口气,将粥碗浸在从井中打来的凉水里,拿扇子扇风。
如此又过一刻钟,听见屋子传来翻身的声音,树上响起三声短促的鸟鸣。
离离捧着湿润的粥碗走进内室。
于濛转醒了,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发呆。听见离离开门进来,用慵懒又低沉的声音说:“莫点灯,晃眼。”
离离就没有掌灯。端碗走到于濛身边坐在矮凳上,用勺子舀了一口吹吹气,轻声道:“吃些粥,醒醒神。一会该用饭了。”
于濛低声咕哝了几句,说晚饭也不想吃。然后拱着身子将脑袋挪到床边枕在离离的腿上、张开嘴。
离离笑着喂了他一口。
于濛吃了咂咂嘴:“苦。”
离离仍是笑着哼一声:“你暑气大,嘴里苦,可不是粥苦。我和乌苏在院子里烟熏火燎为你熬了一下午,你倒说苦,我们一片好心作废了。既然苦,那就不吃了罢——倒了洒了,怎么样都好。”
说了作势要走。于濛忙用手揽住她的腰告饶:“好离离不气,那就是我暑气大、嘴里苦——你再喂过来,我都吃了!”
离离余怒未消。只把小小的粥碗往他手里一塞,站起身叉着腰:“自己吃去。你都吃了,我再想气不气。”
于濛忙坐直了,也不说话。一仰头将碗里的粥都倒进喉咙,这才看着离离笑:“你瞧,我……”
只说了三个字,扑通一声倒在床上了。
窗外又传来三声急促的鸟鸣。
离离奔出屋子,到厢房也换上了包袱中的短打扮。然后从房后找了一辆独轮推车出来。
一刻钟之后,于濛被搬上独轮车,并且盖上一张草席。
此时距离于其被道统的道士一指击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后来他们知道在这半个多时辰里,城中很多大人物都来到了于宅。一些是被道士们通知了来的,另一些是因为平日与于家有仇怨,听了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来瞧瞧有没有便宜占的。
于家是庞然大物。然而一旦于其被道统的道士杀死了……这庞然大物就变成一块新鲜的血肉。
——与道统为敌,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他们。
因而无数猛兽循着血腥味儿前来,开始撕咬、吞噬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乌苏在树上看到的人终于到了月门前。
来者不像是于家人,倒像是附近街道上的混混和游侠儿。他们手中持有棍棒,甚至还有两把短刀,气势汹汹地要闯进来,认为于家公子的宅院里应有大量珍宝。
其中一人一只脚刚踏进月门,旁边的阴影中便刺出一道闪电。电光正中那人的咽喉,此人一声不吭、捂着喉咙瞪着眼睛便倒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身后的十几人目瞪口呆,随即看到一个女孩子短打扮、持短剑,从门后闪身走出来。她冷冷地看着他们,说:“我们姐妹先来的。诸位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要发财,去别处。偏要闯,姑奶奶送你们见阎君。”
来者原本就是此刻于宅中众多趁火打劫的乌合之众之一,有些人先前并不熟识。如今一照面就折损一人,晓得这小娘子手段高超,且下得了狠手——他们这十几个人里,可都没人手上有人命呢。
总归是为财而来,见了硬骨头就萌生退意。撂下几句常说的狠话,便打算走了。
结果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一声闷哼——他们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赶紧回头看……
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手里的小剑剑刃上还滴着血。
地上也躺了他们的人。
“姑奶奶改主意了。”这位姑娘、实则是离离,盯着他们说,“来了就不要走了。这院子里财宝多,姑奶奶搬不完。你们几个来帮着搬。送我们姐妹出了于宅,你们捡在身上的宝贝都归你们,你们的命也归你们。不过走路的时候谁爪子不干净,即刻就封了你的喉。现在给我进门去!”
一刻钟之后,这十几个混混游侠儿服服帖贴地护送着两个心狠手辣的小姑奶奶穿行过偌大的于宅,出了后门。
而那时候,宅子里已经全乱了套。三教九流的人都跑进来,又没官府管。平日里于家有护院私兵,可是……是道统杀了人呀。
就好比京华的皇帝传下了满门抄斩的旨意。但凡有家有口的,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忠仆。他们遇到了几波人,有些已经杀红了眼。但护送着小独轮车、提着大包小裹的这一波也有十几人、且看着面相的的确确是在市井间混迹的,因此相互恶狠狠地看几眼,就别过了。
一直走出去很远。
天光忽然大亮。
虽说是个月圆之夜,但月亮的光华毕竟有限。乌苏与离离是打算连夜出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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