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戴着一黑一白的高帽子,脸上没血色。倒是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竟然有几分妩媚,分不清男女。
他看到帽子上有字迹,便微微眯起眼去瞧。
发现白帽子上写的是:食人心魔何处来。
黑帽子上写是:二世托生往何去。
李云心看到这两句,心里便是一惊,仿佛有个雷,在耳边炸了。
这两句话,似乎就是印在他的心里,将他的心事说了出来。他往自己左右看,发现刘老道、乔段洪、乔嘉欣都不见了,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路边。
他就站起来,皱紧眉头:“两位是什么人?”
黑白二人在他身边停下来,斜眼看看他。白衣人便说:“咦?这人好生奇怪,生死簿上可有他?”
黑衣人自袖中套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翻了翻,道:“不曾有。这人竟是漏了的。你问他生辰八字,前世何人,我补了上去。”
白衣人便转过身摇了摇铃,问:“你前世何人?八字如何?尽数与我说了。”
李云心皱眉,摇头:“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事?”
白衣人咧嘴一笑:“这蠢物,世间人,除了脱离轮回的真人,可有我黑白阎君不知道的?你既不说,就莫怪我白阎君让你吃苦头了。”
说完便一扬手,一只手直接插进李云心的胸口。
他大惊,连忙飞身退出几步,一捂胸,却发现一点伤痕都没有。
却只见白衣人手中空空,只托了一团光芒,微微瞪大眼睛诧异道:“咦?前世,竟是个没有心的?”
又盯着光团看了看,脸色微微变了:“咦?还是个食人的人魔。”
他每说一句,光团就微微变淡。等到指尖只剩下一点如豆的微光时,白阎君的手一抖,猛地将那微光甩掉,尖叫起来:“哎呀!这人!”
黑阎君不满地斜他一眼:“怎的如此惊慌?”
白阎君叫道:“你可还记得两千年前那魔头?!打杀来森罗殿的?!这人竟和他是一路人!不在六道轮回里!”
黑阎君一惊,手里的铁索哗啦啦地抖,拉着白阎君退了一步细细看李云心,也道:“那……那……那女子还去拿了吗?”
白阎君一扯他的衣袖便走:“拿什么拿?!莫让他发了凶性!走了走了!今后和他有牵扯的,魂魄都莫拿了!省得又来闹事!”
李云心听他们对话听得心里烦躁,就伸手欲拦:“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喊,他便醒过来了。
面前一个圆脸的年轻男人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握住他的手。
李云心也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赶紧将手缩回来,皱眉:“你做什么?!”
天已经亮了,艳阳高照。路上一人一马,一车。
握他手的圆脸男子,这时候才直起腰,柔声安慰道:“别慌、别慌。已经没事了。在下于濛,小兄弟别怕。”
于濛有一双大眼睛,还是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嘴角含笑退开一步,道:“小兄弟刚才大概是做了噩梦,梦里问到底什么人,伸了手。我顺势便握住了。莫误会。”
这时候,李云心才意识到自己半躺在草地上。刘老道和乔嘉欣已经在那辆大车上了,刘老道大概是困得受不住,侧了身子背对他在睡。“乔嘉欣”倒是面对他,但只瞪着一双眼看他,一句话都不说。
这倒反常。李云心之前叮嘱这猫妖少说话,别让别人碰她身体,只当自己就是乔嘉欣,却从未想过她真会像如今这样乖巧。
而自己竟然睡着了。这件事儿更不可思议。
“阁下何人?”李云心站起来,打量这于濛。这人看起来除了那双眼睛,倒没有什么别的特点。穿一身赶路时候常见的粗布衣,外面有一件罩衫。头上戴竹篾斗笠,阳光从斗笠的缝隙里透下来,斑斑点点洒在他前额。
倒是少见的白净。但整个人的气质又挺温和,如果出现在市井街道间,穿一身绸布衣,摇一柄折扇,是再适合不过了。
但出现在这里,总还有些奇怪。
因为他的气质更像是富家公子,或者书生。而不是跑江湖的。李云心对自己识人的功夫颇为自信,但眼下这位……他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人,气质太古怪。
于濛拱手,柔声道:“哦。在下于濛。”
李云心皱眉:“我知道你叫于濛。我是说,你是……什么来头?”
他觉得自己会罕见地在危机重重的荒野中睡着,大概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眼下这位,颇为可疑。
于濛一愣,眨眨眼。然后他慢慢抬起手,指着自己:“我?在下于濛啊?你竟然不知道我?”
简直神经病加重度中二综合症。李云心眯起眼:“我为什么要知道你?”
于濛又眨了眨眼:“咦?你当真不知道我?!”
李云心仔细看他的表情。但未曾看出什么破绽——这人的惊讶拿捏得恰到好处,要论这份作伪的功力,当真已是炉火纯青了。
于濛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这笑容险些让李云心一剑刺进他胸口里去。但在有所行动之前李云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也许不是因为对方太复杂、掩饰得太好,他看不透。而是因为这个人……他就是极度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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