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想了想,用这东西往自己的手掌上用力戳一下子。
一阵尖锐的痛楚传来——他那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手掌竟被戳破了。
这玩意儿当真是龙鳞碎片无疑。同时也是一枚神龙令。
李云心站在黑暗中想了一会儿,转身走出殿外。然后发现先前落在殿前广场上的那一头恶蛟的尸体也消失不见。大概是被真龙一同带走了吧。
见他走出门刘老道才迎来看他。
李云心展开折扇轻轻扇了扇,低声道:“那位已经走了。”
老道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当真是真龙的么?”
“是。”李云心简明扼要地答。
“啊呀……啊呀……”老道懊恼起来,“我胆子再大些,可就见到真神了——真龙看起来如何呀?”
李云心略思索一会儿:“庄严从容、神威难测。再说句轻侮亵渎的话……很像我母亲。”
老道张了张嘴:“啊?”
随后他看到李云心在黑暗中极快地眨了下眼。老道当即会意了。
这意味着……眼下李云心同他说的这些话是在“演”。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默契,外人很难知晓。这种事也没什么规律可循。可能是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或者仅仅是一句话、一个字。
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相处令他们深谙彼此的心意,而刘老道在遇到李云心之前便是个混迹市井间、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再得李云心倾囊传授了“心学”,他看人的本领便更加老练狠辣了。
于是没有半点儿迟疑地,他接了口:“心哥儿倒是极少提你那母亲的。”
老道引起了这个话头,李云心理所当然地说下去:“我那母亲啊……你还不知道我母亲的身世吧。”
“她原本是双圣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但现在她不在,我就成了双圣在世的唯一血脉了。”李云心低声道,“或许她自己也知道这事,或许不知道、但是血统使然。我从小与母亲就不大亲近,倒是更喜欢父亲一些。”
“因为她也是庄严从容的模样——就如真龙。所以倒是亲情要少些的。”李云心微微叹口气,叹息声随风而逝。
老道眨了眨眼——不晓得李云心眼下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或者半真半假。
“于是后来很后悔的。”李云心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在这样一个夜晚不合时宜地伤感起来,“她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同她多亲近,总觉得一辈子很长很长。我们又都是修行人,活得更比寻常人长久。觉得以后会有许许多多的时间相处沟通。”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李云心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说了这话之后沉默了。老道便也陪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所以……真龙叫你叫你想起她来了?”
李云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了摇扇子、踱步:“如今我也算是龙子了。只是……老刘你知道的。这世上很多事——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真龙、神龙,神灵一般的存在。我却看着她想起我母亲……我会这样想,别人可不会。”他自嘲笑了笑,“刚才还险些做出些蠢事了。”
老道一惊:“心哥儿是说了什么?”
“我刚才一时冲动,便问真龙说她身上的龙魂只具四分之一而已。但龙大囚牛也有四分之一的龙魂——我也晓得这事不该问。但犯了蠢——就是那么一刹那的功夫,我也不晓得我脑筋怎么打了结、问出口。”李云心摇摇头,“然后真龙才遁走了。”
“你说她会怎样想呢?因为心里那么一冲动一激动迷了窍一时间觉得看到自己的母亲于是关心则乱?傻子都不会信这种蹩脚借口。”
他慢慢走到殿前的台阶上坐下来,望着黑暗中的湖面出神:“……可的确是那样子的。”
他怅然若失地摇了摇扇子,像是想把心里的烦恼忧愁都驱走。
因而看到扇中那一点光斑微微跳动——真龙并未如她表现的那样当即离去。实际上眼下她还在附近某处,在听着李云心与刘老道的话。
老道想了想,走到李云心身边看看他的脸色。
然后伸出一只手搭在李云心的肩头:“心哥儿这事做得的确欠考虑些。那真龙乃是神灵一般的存在,哪里会有咱们的这些情爱。”
“但心哥儿从前也对我说过些利害——在道统里咱们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且道士们都是铁石心肠,还要受条条框框的拘束,过得不会痛快。那共济会又同你有杀父杀母的不共戴天之仇,不投真龙又能投哪里呢?”
“只愿那真龙以后……不求以真心待你,只不猜忌你便好了。咱们在乱世里总要有个归属依靠。君君臣臣一般的关系、认真做些事情,总有过得顺心如意的一天。只是先前那些软弱的心思,可万不能再有了呀。”
李云心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只是伤神这一阵子罢了。过了今夜就没什么事。我知道这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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