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每一个要称霸一方的雄才大略者身边都有这种类似“军师”的角色。但问题是这家伙所说的话……
就如同此刻一样。
“那雨云低且厚重定是有人使用了神通城中定有埋伏”——这种事情即便是豺道人也推断得出、猜测得出,更遑论自家的宫主了。但这逍遥子方才偏要神秘兮兮地将两人召来、拿腔作势一番之后、又足足耽误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说出这狗屁话来。
然后再如眼下一般,刷拉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在身前轻轻地扇着,微微仰头去看阳剑子——
仿佛刚刚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现在正等待收获那阳剑子的惊诧与赞叹。
豺道人在心里闷闷地叹了口气。
每次都是如此的。而且每次,他家宫主都会——
阳剑子深吸一口气,忽然躬身向逍遥子拜了拜,从脸上露出一个刻板的微笑来:“啊……竟是如此呀!若不是先生提点这一句话,只怕我们当真要中了对方的奸计了!”
豺道人又叹了口气。实在不晓得这逍遥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竟叫他家宫主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迁就他。
他简直想要将这家伙杀死。
可他也不是什么鲁莽之辈,晓得这家伙如果当真有什么大背景,自己莽撞行事只会为宫主带来麻烦。于是在阳剑子来到这蓉城红岭之后的六年时间里,豺道人一直在试着搜集有关这逍遥子的任何一点资料信息,以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三百零七章 年年复年年
但看如今的状况,显然是这豺道人并没有找到什么好法子。他所敬爱的宫主阳剑子还是得礼貌地倾听那逍遥子口中不知所谓的长篇大论。然后再去问逍遥子:“先生既知晓了内情——那么我等该如何做呢?”
那逍遥子微微一笑,只捻须淡然道:“我已为宫主点破了如今的情势,便不再多言了。到底该如何,宫主自己定夺便是。”
豺道人恨恨地转头去看窗外,好不让他家宫主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他觉得自己口中的獠牙都快要暴涨出来了。
窗棂也是老竹的,上面生着斑斑的霉点。窗外的风大了,枯枝烂叶被裹挟着往窗口冲过来,湿淋淋的叶子贴在窗棂上,看着凄惨。
豺道人想了想——他们所在这竹屋已建了六年有余了。
十个六年之前他被召去国都问罪,然后被剥夺蓉城平原观观主的身份。接着他逃回这余国边陲之地潜伏起来——认为自己并无大错却遭受如此对待显失不公。随后狼道人到了蓉城,他便一直关注着蓉城之中的情势。
那狼道人,一直提防着自己。豺道人晓得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在想什么——在想自己或许会跑回蓉城中夺权、或许会生事端、或许会害他。
哼,那修为底下的狗头哪里会知道他豺道人的心思。
他压根不在乎什么蓉城的权力,也不在乎什么狼道人。他在乎的就只有宫主阳剑子在蓉城的基业而已。倘若那狼道人有着高明的本领能将蓉城治理得欣欣向荣,他自然没什么好说——都是为宫主做事、都是为天下妖魔谋福祉罢了。
但那狼道人——竟是将蓉城搞成什么模样了?
他本就修为低下,不能镇压城中诸妖。偏又是个懒散懦弱的性子,喜好口腹之欲,对于治城修行并没有什么心得。
他豺道人主政蓉城之时,城中诸民温良恭顺,哪个敢冲撞妖魔的。便是城中的官差公人见了他都要服服帖帖地笑,从未有二话。
但狼道人入城不过几年那城中人胆子便大起来。狼道人自己吃血食,城里的人也吃起血食来……当剑宫律是摆设的么!?
他豺道人便是不忍看到蓉城变得礼崩乐坏、宫主此前经营数百年的基业毁在狼道人的手中,才不得不占了这红岭、暗中联络妖魔,想要力挽狂澜于既倒呀!
要说夺权、杀人,哼,他哪一天都可以轻易办到那事!
但他可不想——他已是戴罪之身被剥夺了统辖蓉城的权力,再攻进城中岂不更成了大大的叛逆!
他所要做的,便只是在这蓉城之外忧心忡忡地看着蓉城之内的情况,同时尽其所能地为那个不争气的狼道人查缺补漏……顺便再满足那家伙“自己随时都可能攻入蓉城”的幻想罢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十年。直到六年前的某一天,剑宫宫主阳剑子亲临红岭了。
也是在那时候豺道人才晓得自己五十多年前遭受的当真是不白之冤——那时候国都里的“阳剑子”,已不是真正的阳剑子了!
他一心崇拜敬仰的阳剑子竟也被人算计了。这件事叫豺道人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即运起神通就去国都将那冒牌货活撕了。但他又是个识大局的妖修,晓得宫主必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是在这红岭安心侍奉他、等待某一天的到来罢了。
起初豺道人居住在红岭山下、那些劳作的人们所在的小镇里。但阳剑子来后使人用老竹为阳剑子在山上建造了这样一片高大宽敞的竹屋。
豺道人认为阳剑子身份高贵,此刻虽然落难可仍是真正的剑宫宫主,不可与那些低贱的劳役混居。用老竹起屋一来快,二来还有他自己的心思——认为竹屋虽然清凉简便,但毕竟不是久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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