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奔行了不知多久,纪若尘已完全失去了方向。以他此时奔行之速,足已奔出百里之遥,可是这么广大一片荒原上竟然一头妖魔都没有见到,实是有些古怪。
越是宁静,他就越是有些不安。眼前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独行雪原,恶狼随伺之时。
纪若尘渐渐放慢了脚步,正欲辨认一下周围景物,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就似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他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四尺铁棍,缓缓扫视四野。
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动,运起目力内视,发现心房中那朵蓝炎已不再是笔直向上,而是似被什么吸引着偏向了一边。纪若尘试着转了一个身,那蓝炎也随之旋转,仍是指着同一个方向。
纪若尘不再犹豫,收敛了全身气息,如烟如云般向那个方向奔去。
越是奔行向前,扑面而来的风就越是沉重凝实。渐渐的,一种如山般的压力开始出现,压得他心中那朵蓝炎缩为原先的一半。然而蓝炎更是指向了压力来处,几乎都要横了过来。
再向前数里,纪若尘忽然觉得似穿过了一道无形的门户。就在同一时刻,前方浓而不散的云雾突然散得干干净净,现出了一个神秘广大的新天地!
纪若尘骇然驻足,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立在一道千丈绝崖的边缘,再向前数步,就要坠落崖下。绝崖下方是一片辽阔无边的平原,两条宽百里、宁静无波的大河交汇在一处,缓缓向远方流去。
与云雾重重的地府不同,这里的天空虽然黑暗,却清澈之极。纪若尘立绝崖之上,极目所至,早望出了千里之外。目力所及之广之远,实非他此前所能想象。
天地弗届,自然生威。
无法想象的广大世界骤然入眼,纪若尘只惊得屏住气息,心都几乎停止了跳动,那一朵蓝炎已被压得如豆般大,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片刻之后,纪若尘才吐出一口浊气,心胸为之一宽,豪气悍勇暗生。
俗语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然诚不我欺。不亲临此地,怎知天地间竟有如此至境!他此前曾以为西玄山之绝之险,之气象雄奇万千已是世间至景,可是与此情此境一比,实有如精巧盆景与涛涛海潮相较,怎能相提并论?
此时回想,以前实是坐井观天。
纪若尘正自慨叹,忽然目力又进一层,刹那冲击,再令他呼吸一窒!
极远天际处,一座不可思议的巨塔逐渐显现。纪若尘努力分辨良久,方才敢断定那几乎占据了小半边天幕的是巨塔的塔基。
可是何样的巨塔,方才会有绵延数千里,广大如山脉般的塔基?
纪若尘镇定了一下心绪,方才顺着塔基向上望去。巨塔直耸云天,上端隐没在茫茫黑暗之中。这并不是云雾挡住了视线,而是他目力有限,实是望不到那么高处。
一时间,纪若尘不禁怀疑大地是否有基,若地有根基,何以能承担如此巨塔?他也不知此地的天空是否有界,若是有界,又能否容得此塔?
他目力忽然又进了一层,哪怕隔着千里之遥,也能看到巨塔塔身上布满了密如蛛网般的道路,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是魅是妖还是魔的东西正在不停地穿梭来回。
如此之塔,难道真的并非出自天地之手,而是一点一点筑起的不成?
纪若尘正骇然间,忽然感觉一阵尖锐之极的寒意传来。他猛一抬头,恰好望见头顶百丈处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悬了一颗径长足有三丈的巨大眼珠!眼珠上遍布血丝,周围飘浮着一条条不住蠕动的血脉,闪着幽幽碧光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纪若尘。
还未等纪若尘反应过来,那眼珠就不知用何方式发出一声响彻夜天的啸叫!这一次纪若尘莫明其妙地知晓了它啸叫中的含义:“他看到了修罗塔!”
它这一声啸声余音未落,空中开始响起隐隐的呼啸,十余个黑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这边飞来。
在这诡异所在,纪若尘可不想逞无谓悍勇,也不愿试探那些飞来异物的实力。其实也无须试探,单看它们冲来的速度,就知绝不是好惹的主。
是以他没有分毫犹豫,掉头就逃!
如来时一样,没冲出数丈,纪若尘就已穿出那道无形门户,重回到云雾弥漫的阴间。他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发力狂奔,果然身后呼的一声,一头足有四五丈长的大鸟从云雾中钻出。这头巨鸟喙长一丈,口中遍布利齿,身生肉翼,四只锋锐之极的利爪紧紧缩在腹下。它一振翼就会前冲数十丈,实是迅捷无伦。
巨鸟离纪若尘尚有数十丈之遥,就已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细细阴火,向纪若尘后心袭来。纪若尘身法变幻莫测,倒是不怕这等攻击,只稍稍一让,就避过了这道阴火。然而巨鸟非止一头,后方云雾开处,接连冲出七八头巨鸟,分进合击,向他包抄而来。
纪若尘再不敢有所藏私,将速度身法提到了极致,身影忽隐忽现,让过了一道道交错袭来的阴火,向荒原的尽头狂奔而去。这一次他倒是有了方向,在这里,他心中蓝炎依然指着修罗塔的方向,是以要重归原地,只消往反向奔就是了。
这十头巨鸟所喷阴火中有一种慑人气息,令他十分警觉,丝毫也不敢沾染上身。他估量过异种巨鸟的力量,若以一对一,也须得耗上数击方才毙敌于棍下,以一敌二三就要大费周折。来上五头,唯有跑路。可是这些巨鸟飞行之速仅比他稍逊,这一番追逐,不知要奔出多远才能让它们拉开足够距离,好各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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