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方道:“这地府的规矩真是奇怪。你起来吧。”
玉童登时觉得恐怖一扫而空,当下小心翼翼地飞起,飘在纪若尘身边,心中犹有余悸。
他目光中古意褪去,口一张,喷出一口青色光鼎来。一看到这口鼎,玉童顿觉如被郁雷击中,头上如压泰山,闷哼一声,又向地面栽去。不过这次只微微一沉,一道柔和的感觉就罩住了他,将所有的重压与恐怖都驱逐出去。
他凝望着光鼎,信口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
玉童勉强克服心悸,大着胆子向光鼎望去,终于认出了此鼎的来处,道:“这是大人从前世肉身上收来的仙鼎?”
他微微一笑,道:“此鼎名为文王山河鼎,千年之前,不知镇炼了多少凶妖巨魔,若论杀意之盛,天下无出其右。你这小鬼,见了它怎会不怕?”
说罢,他曲指在鼎上一弹,清越鼎音登时响彻百里。玉童被暖意护着,听到鼎音还能勉强支持,但纪若尘身后立着的百名阴卒个个翻倒在地,显得痛苦不堪。有几个弱一些的,竟然就此爆体而亡!
他望望玉童,笑道:“或许该将你放到此鼎中炼上一炼,如能不死,那你的道境立刻就会升上几个位阶。”
玉童大惊,慌忙叫道:“小的道行低微,成不了大器,实在不敢劳大人耗费宝鼎灵气了!”
他笑了笑,竟然不再提此事,而是又喷出了一团淡蓝火焰。冰焰自行浮空,凝成一颗浑圆天成的焰球。他又向焰球一指,冰焰再度凝结,瞬间化成根根湛蓝丝线,编成一颗中空的玲珑宝珠。这些由冰焰凝成的丝线宛如实质,熠熠生辉,透过上面无数洞眼,可见球心处有一团蓝色云雾正自变幻不定。
他问道:“你知道这又是什么?”
玉童凝神望去,但觉这颗宝珠缓缓旋动,珠上流转的光泽不住幻变,实是瑰丽万方,但最奇的是此珠每一下变幻都似隐含天地至理,令玉童觉得奥妙无穷,可是细细思量,却又堪不破一丝一毫。玉童但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又栽落于地。他急忙定了定神,再不敢看那宝珠,道:“看那火焰该是大人的九幽熐炎,却不知怎生化作了一颗玲珑宝珠?看这宝珠妙用无穷,可不是小的能够理解得了的。”
他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这就是人间界所谓的内法相,玲珑心。内法相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法相要强得多了,若不是这颗玲珑心,老子怎会透彻天地大道,修为一日千里,能在这里称王称霸?又哪里擒得到你这只小鬼?”
玉童忙道:“大人就算没有玲珑心,遇到小的,那也是手到擒来!”
听到玉童谀辞,他哈哈大笑,可笑声中殊无欢愉,却有无尽苍凉:“想那时老子已悟出了玲珑心,只消能够忍上一时,假以时日,怎还会怕那些跳梁小丑?!只是造化弄人,可惜啊可惜!嘿嘿,呵呵,哈哈哈!!”
玉童听得莫名其妙,只得跟着干笑几声。
他忽然抬手一指,但见玲珑心飞到文王山河鼎上,竟徐徐沉入山河鼎中!玲珑心一入鼎腹,即刻通体射出熊熊熐炎,将文王山河鼎烧得浮出一层隐隐青芒!
“你知道,这又是什么吗?”他喝道。
鼎心合一,即刻有无形威压滚滚而出,瞬间扩至百里之外。这威压苍苍然,煌煌然,隐隐藏有三分天地之威。威压一出,玉童早被震慑得心魂俱裂,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他不等玉童回答,即向浮空光鼎一指,喝道:“三清真诀上清九经,讲的皆是一颗金丹!今日我以九幽熐炎为体,以文王山河鼎为用,自旁而入,也来修一修这金丹大道!这东西,就是老子的金丹!”
玉童本是一介小鬼,修为浅薄,哪里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他也不等玉童,一口将融入了九幽熐炎的文王山河鼎吸入,然后厉声喝道:“船来!”
脚步声中,早有十名阴卒扛着一叶轻舟快步奔来,然后齐声发喝,将小舟抛在弱水之中。那小舟状似柳叶,只能容下二人,虽然船体沉重,却入弱水而不沉,正是弱水上独有的摆渡舟。只不知哪个倒霉的摆渡人撞在了这群害命夺舟的阴卒手里。
他又是一声断喝:“戟来!”
自有二十阴卒抬着他的四丈巨戟奔来。他倒提巨戟,只向前一步,已立在摆渡舟中!
玉童急忙叫道:“大人要去何处?”
他一声长笑,道:“去给那些阎王们一个破釜沉舟、与老子对抗到底的机会!”
玉童城府深沉,虽然心中暗自有些窃喜,却知此时此刻正该是表述忠心的良机,于是提声高叫道:“十殿阎王没什么本事,可酆都城却是禁制无穷。大人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哪知纪若尘闻听此言,竟点头道:“这话说得有理。也罢,你也随我去酆都叫阵吧!”
玉童登时骇然欲绝,不及闪躲,早被一道无形大力摄到了摆渡舟中。
涛涛弱水骤然浪生潮起,一叶孤舟如离弦之箭,破浪劈涛,顷刻间越过万丈弱水,彼岸已遥遥在望。
玉童放眼望去,但见身后浊浪惊涛排空,前方酆都巨城将倾,而他立于舟头,倒提巨戟、影翼贲张,那一道冲天气势,悍极,厉极!
当此时刻,玉童本该谀词狂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正悔得欲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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