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凤来现出一丝求助的表情,道:“钱伯,我正想请道兄进去喝杯茶。”
钱伯听音知意,立时帮自家郎君好言相劝。这老仆在韩家应是具有相当身份,也就是世族中可算年轻子弟半个长辈的那种老人。他话里说到韩凤来的时候,就像在说自己小辈,自豪中带着亲昵和慈爱。
于是燕开庭听了一耳朵对韩凤来的夸赞,什么拙于言、慧于心、忠厚诚恳、勤勉敏思之类。
除了拙于言这一条外,燕开庭听到后来很想介绍韩凤来和付明轩两人认识,可见长辈眼中有出息的小辈形象都是差不多的。老实、勤奋、有能力。
直到钱伯开始介绍自家从扬州带来的天下名茶“绮罗”,大有将茶树的起源也说一说的架势,燕开庭顶不住了,终于迈进了“集荟院”的院门。
院子里的客人只有韩凤来和钱伯主仆两人,其余的就是“燕府”安排在客院里供客人驱使的仆役了。
韩凤来引燕开庭到正厅坐定,然后摆出全套茶道器具,从煮水开始,一一悠然做来。
“绮罗”确实是好茶,沸水接触叶片刹那,满室异香,燕开庭刹那觉得五官清明,就连体内真气都活泼了一些。看来这还不是普通的茶,而是一种灵植。
韩凤来没有再问燕开庭的身份,倒像是毫无戒心地把自己来玉京的缘由和盘托出。
他游学至北地,目标就是考察雍州匠府,并且伺机合作甚至收购成规模的普通品生产线,以填补“冶天工坊”在中低端领域的空白。
韩凤来并未提“天工开物”与他接洽的大管事姓名,也没说到具体细节,不过那都是稍稍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情。
燕开庭一脸无聊地支着头,看韩凤来用分茶器给自己杯中添到七分满,很想直接问一问他,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说要挖墙脚,真的好吗?
到了这个时候,燕开庭才不信韩凤来不知道自己身份。因为就算按常理,这类事情都不该对着一个在被收购方府中遇到的人说出来的。
韩凤来并不是口才便给的人,叙事简单平实,神情间还带几分腼腆羞涩。也不太好说他表现出来的是真性情还是表象,因为韩凤来并没有掩饰他身为强者的实力。
从韩凤来弹奏的箜篌曲音中,燕开庭判断,他的修为可能比付明轩略逊一筹,却要高过自己两到三个重位以上。
一曲终了,燕开庭忽然道:“你今天之前见过我吧?”
韩凤来诚实地回答道:“刚到玉京的时候,曾见你在西门入城大道上驭兽奔过。”
至此,两人差不多快把天聊死了。大家都说大实话,这就很尴尬了。
燕开庭突然伸手向虚空中一抓,掌中多了道传讯符。
他神识转过,略一探查,就眉心紧蹙,站了起来,道:“我有点事情先走。”
韩凤来起身相送,道:“今天虽是偶遇,但我这两天也确实想见燕主一面。”
燕开庭默然,道:“我不会是你的合作者或交易者。”
韩凤来沉静地道:“合作或交易并不是一定要发生。”
燕开庭现出意外之色,深深看了韩凤来一眼,没再说什么,就向外面走去。
韩凤来一直将他送出“集荟院”的院门,又在青石板铺地,两边花树夹道的小路上走出十余步,才站停身形。
数丈开外,夏平生背对两人负手而立,正微微侧头垂首,看着路边一枝早开的青紫鸢尾。
韩凤来躬了躬身,行的是后辈礼,恭敬道:“晚辈扬州韩箫韶,见过夏前辈。”
第二十五章 炼器
夏平生转过身,淡淡道:“韩少主客气,还亲自送出来。”
韩凤来道:“晚辈游学路过玉京,本不敢扰前辈清静。但是既然有幸遇到,怎能不来见礼?”
夏平生意味不明地笑笑,“‘冶天’对这远在万万里之外的小地方都感兴趣了?”
韩凤来立刻道:“一切只看燕主定夺。”他这句表明立场的话,说得又快又没给自己留下任何模糊余地,忠厚老实得就连夏平生都不由看了他一眼。
待夏平生和燕开庭走后,韩凤来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回转“集荟院”。
钱伯正在房间里收拾杯盏,他们两人都没什么架子,日常生活大多自己动手,很少让燕家的客院仆役进屋,下人们也乐得偷懒。
韩凤来走到桌边坐下,神识在周边转了一圈,才道:“‘天工开物’里坐镇那位,竟然真是锻天大师!”
三十多年前,炼器师里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号“锻天”,虽然从成名到彻底销声匿迹,他只在人前露面了短短一年,却至今被业内牢记着,那是与“冶天工坊”主人同样可被尊称为大师的人物。
钱伯表情一凝,疑惑地道:“不应该啊?这两天看下来,‘天工开物’的工艺精致,却没几套自有图纸,只能算作一个制器工场。难道‘锻天’并未打算在这里传下衣钵?”
韩凤来摇摇头,道:“静观其变吧,我总觉得‘天工开物’如今的状态有些诡异,恐怕不仅仅是仆大背主。”
夏平生所居小院在客院最僻静的角落,名为“雪域”,院落内外只有一种植物,就是冰凌松。这树木一年四季都无落叶,松针上常年覆盖着犹如冰花般的雾气,一眼望去,仿佛置身雪域。
在夏平生入住后,附近的道路做过调整,只有一条小径通向院落。而夏平生的生活极为简朴,就连洒扫都是自己动手,这边平时就几乎没有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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