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句,说者不当真,听者也未必信的场面话,落在了燕开庭耳朵里。
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是燕开庭跨过门槛的一步时间,齐雄已经心有定论。
齐雄调整面部表情,不卑不亢地道:“府主早,我这不是为了下午的例会,过来白吩咐小孟两句。小孟这年纪和我家那小子差不多,孩子小的时候,愁着长大,孩子长大了,又愁中馈。”说到这里,齐雄顿了顿,像模像样地摇头一笑,“可不就拉起家常来了。您有事,您先忙!”说着打算就这么离开了。
燕开庭却道:“匠府例会有他什么事,我这里还有差使要吩咐他去做呢!”说着,又像想起什么道:“对了,例会推一个时辰。”
燕开庭口气极为理所当然,也没有解释前因后果的意思。
难为齐雄近来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整习惯了,脸皮抽动一下,并不问会议推迟原因,略一思索,就断然道:“那当然是府主的事情重要,小孟就听府主差遣,会上的事,我另安排人做。”
孟尔雅在一旁表情迷茫,应声道:“可是齐大管事,东屯镇的事还有能报告啊?”
齐雄此刻打断他已经来不及了,又不能怪应该不知道内情的孟尔雅如此发问,硬撑着表情,严肃地道:“与东屯分行的最后交接是胡管事亲理,有他在,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齐雄不等孟尔雅再问出,诸如前期交涉过程怎么报告诸如此类的话,冲着孟尔雅一使眼色,也不管后者表情更迷茫,就冲燕开庭拱拱手,行色仓促地离开了。
等齐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排屋转角后,燕开庭突然笑出声来,转头看着孟尔雅道:“这老货冲你使什么眼色?”
孟尔雅收起迷茫表情,一派老实地道:“估计是想对小人说,不能把和他的谈话内容全部告知您。也有可能是,不管有用没用,让燕爷您生个疑心,以为我是他的人?”
燕开庭上下一打量孟尔雅,又笑道:“可惜齐雄不知道,想把你收为已用,介绍小娘子是没用的,介绍个小郎君才是正道。”
孟尔雅面上一红,但仍落落大方,道:“燕爷您就别说笑了。”说着,她也有些疑惑,“您已经知道大管事们要在下午例会上,借东屯镇的由头生些风浪?”
燕开庭这一记釜底抽薪用得真好,而齐雄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直接放弃了借孟尔雅报告引出事端的计划。
第五十七章 威逼利诱
燕开庭却摇头道:“我不知道,只不过他一说你会参加例会,想也知道他们的套路是什么了。”
孟尔雅心中暗自叹息,燕爷竟是如此玲珑剔透之人,她这两次接触,每一次都有全新的感受。可是对于仆大压主的“天工开物”来说,主人有能力反而会造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太平。这内政不靖的争端只怕一时半会平息不了,只苦了她一个被意外卷入的小人物。
这时,外沿下房那边,有个小厮轻手轻脚过来,远远地就行礼,得燕开庭招呼后,方规规矩矩走进,小声问道:“燕爷,可要小的倒壶茶水来?”
燕开庭朝他笑笑道:“你倒是眼神不错,有没有老普洱?”
小厮忙道:“小的份内事。”便躬身下去,一转身功夫,就拖着茶盘,拎了茶壶过来,给燕开庭奉了茶之后,也斟了一杯茶水放在孟尔雅面前。
燕开庭见小厮把着个茶壶侍立一旁不敢走,便挥挥手,说道:“把壶留下,孟管事倒个水还是会的。你自去罢。”
小厮就在房里找出暖炉,把茶壶放上去,悄声退下,还顺手带上房门。
此刻,燕开庭示意孟尔雅安坐下首,又将茶水拿来喝一口,确实唇齿留香,道:“外院一个茶水房小厮的礼数,都比我那内院的大侍女强得多。”
孟尔雅听着这话头有点不好接,想了想,谨慎地道:“小人曾听家乡老人说过一句话,远者矜,近者狎,大概就是这样吧?”
燕开庭望了她一眼,失笑道:“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孟尔雅微赧。
燕开庭道:“既然在齐雄面前说了,你下午还是出去走一趟。”他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数下,道:“听说荆州之南,有蛮荒之族,与我们面貌习俗都有很大差异。他们出产的香料并非提炼自香草植物,而是来自异兽,嗯,就找些那种香料来吧。”
孟尔雅点头应是,这种极南之地的特产,在北方的雍州价比黄金,若非最近有珍货会,说不定还有市无价,的确像是燕开庭会去搜罗的东西。
但是听话听音,孟尔雅注意到燕开庭话中另外一层意思,“燕爷原本找小人有什么事呢?”
燕开庭眨眨眼道:“原本想着该如何威逼利诱,让你为我所用。不过有齐雄横插这么一手,你也知道形势了,想必不用我再多费口舌?”
为何会有人将威逼利诱四字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就和礼贤下士一个感觉?
“小人读书少,您还是费一费口舌。”脱口而出后,孟尔雅就想捂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在燕开庭面前不知怎地就放松下来,然后被带歪了……
燕开庭笑道:“你已是摆在台面上的弃子,无论有什么价值,对齐雄他们来说都等同于无,他们不会保你的,若肯任你自生自灭反而是最好结果,可从眼前来看,他们想的是榨干你最后价值。唯有我这里才是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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