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惨兮兮叫道。
不二连忙回道:“兄台,咱们两个素昧平生,你何苦缠着我不放?”
那人却道:“好兄弟,我四十年前,去过宏然大陆,咱们两个吃肉喝酒,称兄道弟,难不成隔了太久的日子,你已然忘了?”
这不是讹上自己了?
“胡扯!”不二立时气道:“四十年前,我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你去哪里见得我?”
那人愣了一下,道:
“好兄弟,与四十年前相比,你浑身上下几无变化,我岂能认错了?”
稍顿半晌又道:“咱们当初在塞北草原,月下河畔,对天起誓,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年同月死,如有半点违背,定叫天打雷劈,难不成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莫不是说,人族个个都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有用的时候,叫你一声兄弟。没用的时候爱理不理。大难临头各自飞,管你曾经是朋友还是兄弟。”
他说话的语气之中夹着极度失望和伤心的情绪,任谁听了也会觉得不大好受。
不二听罢,却想道:
“此人行事大不厚道,为达目的胡扯八道,九成九不是什么善类。我还是少管闲事,少管闲事!”
当即回道:“兄台果真是你认错人了,我自打生出来,就从未去过塞上,更没见过草原,你这兄弟,我没见过,也认不得。你若是再跟着我,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人听了,半晌不语,忽而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夹着极度的伤心、失望、难过和决绝:
“好罢!我晓得兄弟你家中还有贤妻等着,我也不会腆着这张老脸,求你救我。祝你福禄多多,好运连连,长命千岁!咱们就此别过!”
不二听了,虽是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大好受,但总归松了一口气。
那人说着,毫不犹豫调转了遁向,朝着另一面逃去了,而身后那几个紧追不舍得蓝光人似乎也要随之而去。
不二眼瞧着那受伤的蓝光人佝偻着背影,向着没有目的的远方逃去。
但越往远逃,身形越加佝偻,像岩石经不住风沙的打磨,渐渐就要被风化作无数的尘埃,在这个世界中不复存在。
不二连忙转过身,倏一加速,直向远处遁去。
没走出几步,只觉得心里头实在不是个滋味,仿佛是在胸口压了一块儿千斤重的石头一般,沉甸甸、闷哼哼的。
“怎么他先前死缠烂打追着我的时候,我只想着如何甩掉这个麻烦。反倒是他说了这番话,痛痛快快地离开了,倒叫我心头有些愧疚。”
但心头的主意却是打定的:
“魏不二啊魏不二,你可再不得心软了。他是善是恶,是奸人是忠,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忘了自己在傀蜮谷中,几番冲动,蠢得要命,差点枉送自己的性命么?”
如此开导自己,果然将诸多负面情绪抛了出去,念头稍有通达。
“蓝光族的朋友,我祝你福大命大,好好活下来!”
这般想着,便自顾遁走了。
岂料得方遁了数十丈远,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再一回头,才发现那人又折返而行,倒加快了遁速,直向自己狂奔而来。
“诈我呢?”
不二大叫了一句,一跺脚,连忙加速向前逃遁。
再瞧那人,面上哪有方才的难过神色?
反倒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好兄弟,咱们说过同生共死的,我岂能丢下你一个独自赴黄泉。你跟我一起走罢,咱们两个黄泉路上牵手行,看看路上的壮阔风景,聊聊往日的兄弟情义,如何?”
“我去你大爷!”
此人一会儿动情动性,仿若重情重义的好汉子。一会儿又嬉皮笑脸,满嘴跑马车,当真是无耻之极,卑鄙之极,实乃不二平生罕见。
纵是他平日里极少出脏口,此刻也被逼得口不择言了。
“人心何其险呐!”
他长叹一声,一边飞快地逃遁,一边在脑海里连连盘算。
这趟浑水决计是不能淌的,可就像这般不停地逃下去,若是将法力耗尽了,反而更加被动。
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忽而想明白了:
“我当真是个大笨蛋啊!此人的确是想拖我下水,但是他身后的追兵岂会任凭他摆布?”
“这些人跟在我身后,决不是想杀了我,而是因为他跟在我身后啊!”
既然想清楚这一点,当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静候身后追敌,心中暗道:“我且与他们说清楚,再也不能这般稀里糊涂地逃下去了。”
身后那人见他不在逃遁,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满面欣喜:“好兄弟,你要帮我么?”
说着,快走几步便要靠过来。
不二连忙抽出青云剑,随手斩出一道剑气,擦着他头顶便呼啸过去了。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定在原地,好声和气道:
“瞧你这般横的?我不过去,还不行么?”
说罢,往后退了两步,乖乖站在原地:
“人族的朋友,这些人定要杀了我。但我伤的很重,实在逃不动了。你只需帮我过了这一关,我日后定有厚报!”
这会儿倒是不舔着脸叫兄弟了。
不二却面色一冷,全不理会他。
稍许,那五个蓝光族人赶了上来,立时将二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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