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细细分析起来,“这个说法,倒是很有可能成真的。本宗的地桥境修士也就有数的几个。除了已经做了院主的,就只剩张剑锋、狗戴胜和元贞三人。剑锋和戴胜西北事杂又重,他们两个不可能抽出时间来。如此,便只剩元贞一个人选。”
说到这里,故意停下,似乎有意让魏不二思考思考藏在这几句话背后的意思。
默声少许又道:“我听说,因为月昔山释灵点的事,元贞长老对你有些意见。倘若他真的做了苦舟院主,计较起从前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再往下说,就是侮辱彼此的智慧了。
毕竟,两个人都应该算是很有些经历的人。
“如果不是合规院现今的尴尬,我怎么会……”
他心中想道。
现在的合规院,窘迫的已经拿不出手。
自云隐宗立了合规院起,从未有过这般难堪的时候。
通灵境弟子已经死绝了。如果不算叛逃的南秋赐。
在西北,因为没有通灵境弟子,合规院小队请了复兴院弟子带队,沈贤便是为此而来的。
再往下看,开门境弟子中,挨个去数、去算,没有一个有多少机会突破通灵境的。
人才凋敝,后继无力。
合规院兴盛大计,看不到一点苗头。
这是青黄不接的一代。
还不知能不能接上。
这样的情形,顾乃春一天也看不下去了。
所以,趁着苦舟院改天换地的时候,他又一次动了收徒的念头。
“谁能想到……”
他停了话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着实有些感慨,“有一天我会倒过来求他。”
其实,说是年轻人,只怕也不年轻了。
听说对方在异界还待过不少年头。
忽然想起数年前,一个风和日丽天气里,自己悠闲地站在合规院中,青石墙,花园,石子小径,假山喷泉,天上的云彩,阳光大把地洒进来,花花草草,红红绿绿,风景大好。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极好,兴奋难以抑制。
因为要开始操办贾海子的拜师大典。想起贾海子,顾乃春的眼眶不自觉地有点湿润。
他接着往下想。
就在他站在院中盘算谋划的时候,一个身着灰袍、头发灰白的杂役走进门来。
由于时间隔得太久,具体的情形,还有一些细枝末节,顾乃春其实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
只记得杂役走进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檀木方盒,满脸郑重的神色。
方盒里面好像是个熏竹毛笔,还是什么来着。
反正是送给自己的东西。
虽不贵重,但对于一个杂役而言,积攒一辈子也未必能买得起。
顾乃春原以为杂役是来求个宗内的闲职。
却没想到竟然是来拜师的,还请来了掌门师兄的荐书。
“真是荒唐啊。”他现在还存着这念头。
一个没有半点资质的杂役,痴心妄想要做修士。
还是千方百计、削尖了脑袋往进来挤。
顾乃春不太记得当时怎么将这杂役推脱过去的。
大概是打了一个赌。
赌约是对方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确有些苛刻刁难了。
但心里头存的念头,倒不一定是刻意作弄、戏耍。
只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罢了。
他顾乃春是什么人。
堂堂地桥境修士,合规院主,云隐宗附属顾家的掌舵人。
“我犯得着跟一个杂役过不去么?”
但那杂役却令人意外地接下了赌约。
这一幕,顾乃春倒还记得清楚。
因为听到赌约后,杂役的神情太令人印象深刻——先是瞳孔放大、有些吃惊,接着眼神黯淡、大失所望,然后紧皱眉头、苦苦支撑着思考,最后又仿佛咬牙下定了决心。
杂役接了赌约后离开了。
似乎又在离开合规院后明白了他的用意,很识趣地再未曾来找过他。
后来,他又听贾海子提起,这个杂役名叫魏不二。
贾海子跟他说起魏不二如何如何努力上进,如何如何百折不挠,如何如何想修习道法,哪怕只是旁听。
说什么魏不二扫院,托人,求人,不要脸面地在各家分院门口跪着恳求。
“师傅,您就看在徒儿的份上,看在魏不二这般努力又诚心的份儿上,给他一个旁听的机会吧。”贾海子也曾与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后来他又听说,这话好像是婉儿的主意。
顾乃春记得自己当时听得稍稍有点动容,但脑子里却是清醒的。
叫魏不二来旁听其实没什么。
说到底,不就是添一把椅子的事情。
但各院院主都没有接纳魏不二,自己若要答应了,岂不是显得合规院的门槛太低了。
一直以来,合规院在云隐宗各院内不算显山露水,排位甚至有些靠后。
合规院弟子的在宗内宗外很少能出什么风头。
但那个时候,顾乃春心里到底还是很有些傲气的。
别人不收,我为什么要收。
收下来,岂不是显得合规院弟子良莠不齐了么?更显得我顾乃春饥不择食。
再者说,如此风气一开,往后宗内的杂役学了去,都跑到合规院拜师如何了得。
52书库推荐浏览: 文刀手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