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陆盈可以想办法拿到邢南路与古魔勾结的证据,而后向宗主参奏一本。也不至于造成现在这样严重的损失,或许还可以挽救邢南路性命。
但他又想了想。对于这个问题,陆盈还是有足够的理由解释——像邢南路这样等级的存在,修为深厚,见识广博,勾结古魔的证据哪有那么容易可以拿到。
即便拿到,又没有付诸实施,念在邢南路过去功劳和宗门亏欠的份上,宗门恐怕也不会给予太过严厉的惩处。
回过头来,邢南路多半要因此事与陆盈生恶,又是一大麻烦。
反倒是现今的情形,邢南路与三个魔头,三死一重伤,陆盈力挽狂澜,灭魔立功。对于陆盈而言,却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洪泽生心中深感凛风寒意——他之前与陆盈曾有一面之缘,故而对这个气质独特的女子颇有好感。
但现今来看,陆盈所作所为让他很不舒服,往前的好感如秋叶一般,被寒风扫落。
“洪师兄还有什么疑惑,”似乎是看出他心中的不满,陆盈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柔和一些,微微笑道:“尽可道出无妨。”
洪泽生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瞧向陆盈。
从陆盈微笑的眼睛里,他看见的是深不可测。甚至,莫名其妙地从中看到了类似肮脏或恶心的东西。
他旋即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了。这件事牵扯重大,我想尽快返回宗内如实禀报。”
老实讲,在来到镇魂塔之前,或者说方才的事情发生之前,他对陆盈——这个传言中极富神秘色彩的女子很有些好奇。
而现在,好奇心依然存在。
还有许多想不明白的疑惑,比如欲姑和五阴散人是如何借着魔芋花的魔气从塔中逃出来的。
再比如,陆盈为什么会邀请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来镇魂塔,见证她的力挽狂澜和高明手段。毕竟,自己和陆盈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但此刻,他却半点不想知道了。自己是受邀而来,又不是宗主派来查案的,何必深查细问,牵扯过多。
旁人以为他修的是正气大道,光明磊落,看不惯世间不平不正不公之事,一定喜欢多管闲事。
哪里知道,正气之道只是他在外人面前的幌子。他所修之道其实是正己之道——与正气之道一字之差,却相隔万里。
正人先正己。把自己修得问心无愧,修得光明磊落,修得心安理得,便好。
“也好。”陆盈似乎也懒得自找麻烦。
洪泽生说罢,她便将各塔塔主召唤至一处,将善后的事情交代完毕,大抵就是检查阵法、安顿伤员、查缺补漏、向宗内反馈等等之类。
这些事情的应急处置和流程,早就写入规程,依规运转便可。
做好安排之后,陆盈又带着洪泽生到各塔细细查验一番。
洪泽生自然明白陆盈的用意。
镇魂塔发生这等大事,陆盈处置妥当,毫无纰漏,自己也算一个见证人,回宗倒也能帮她说说话。
如此看来,邢南路勾结古魔的事情和他的全盘打算,包括魔芋花的事情,陆盈应该早就知道。
而自己被请来镇魂塔,也应当是其思虑良久所为。
邢南路死后,执法堂用人不善,往后恐怕要渐渐从镇魂塔撤出。
密堂便可以在这里一家独大,陆盈作为力挽狂澜的大功臣,往后便该成为镇魂塔的独主——这也应该早就在陆盈算计之中。
洪泽生一边在各塔转悠,一边仔细琢磨这次发生的事情,渐渐想清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对陆盈更增了不少厌恶。
他将各座分塔大抵转了一圈,便主动请辞,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带着对陆盈全新和负面的映像,离开了镇魂塔。
远去千里之后,他回头再看镇魂塔——藏在一片蒙蒙雨雾之中,像解不开的谜。
一道绸缎般的云烟御空向南而去。
他知道陆盈裹在云烟里面,却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当然,他也不想知道了。
(二)
万里波烟,林木迷蒙。
林木之下,地底深处,角族人巢穴之中,一处密室之中。
密室当间有一个硕大圆盘,圆盘中心有一个散着华芒的圆珠,盘面上刻有复杂的阵法纹路。
岁月盘腿坐在圆盘中央靠北的位置,静静等待传送阵法就绪的时刻。
因为体内毕蜚血脉的缘故,她天生俱有感知灾祸的能力。
过去的五年里,正是凭着这样的神通,她带领角族人一次次躲过灾劫,直至完成使命。
但今天,这神通传来了十分怪异的感觉。有危险将至,却无需担忧。
这让她想起了镇魂塔劫狱计划中发生意外的部分——据古有生所言,镇魔塔中的恐惧魔也逃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四望。
刚从牢狱逃出来的蛮司卫带着愧疚和欣慰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蛮司卫身后,蟒蚺,古有生,还有其他角族人,静静地立着。
他们的脸上是疲惫,兴奋,难过,憧憬,诸多复杂情绪的集合体——这五年里,太多的辛苦、努力、付出、提心吊胆和无畏牺牲,成就了这样复杂的情绪。
在众人身前,岁月的师傅——奄奄一息的斯温像一截枯木躺在阵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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