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哀默甚大,冥冥中觉得,这道背影,往后要陌生了。
而数十年前,那个在山路上扫着地,磕头磕出血来的少年杂役的面孔,却一定永远刻在他心里了。
(二)
天色甚好,日光灿烂,有点像何无病的脸色。
何无病走入密堂驻地,某间营房。犹如走入自家营地。
一个面色泛着尸白的男子坐在营房中央的木桌前翻看资料。
这男子名叫陆葬常,地桥境修为,是密堂私密执事。
何无病与他打过几次交道。
听见脚步声,陆葬常抬头看了看,旋即低下脑袋,满脸厌恶的神色。
“我这里不招待神经病。”
“葬常兄,”何无病毫不在意地走在他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
“嗯?”
陆葬常缓缓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有布满血丝的眼睛珠子。
“预见未来的人。”
何无病精芒一闪,眼神厉若豺狼,“有神通也可以。”
“砰。”
陆葬常面色一厉,手掌不觉中拍了一下桌子,杀气在营房内回荡。
他猛地站了起来,闪电般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何无病的脖子,用力捏住。
何无病脖子上的青筋很快暴走起来——陆无常似乎真的要掐死他。
“紧张什么?”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何无病还是咧嘴笑了笑,“天知道你们的目的。”
陆葬常的手却牢牢掐着他,没有半点要松开的迹象,“那你还来找死?”
“有个人选……”
“你会这么好心?”
“有,有条……”何无病断断续续说着,脸快憋成了紫色,“条件。”
最后两个字差点说不出来。
陆葬常这才放开了他,恢复了死尸般的模样。
“真是舒服啊。”何无病用手轻轻摸了摸脖子,似乎还在回忆方才的感觉。
“神经病。”陆葬常满脸恶心,“我听着呢。”
“一道密堂五阶匿身符。”
“有六阶的要不要。”陆葬常冷笑道。
何无病嬉皮笑脸,“何必这般不近人情呢?”
“你用一个通灵境修士的信息,”陆葬常满脸嘲讽,“就想换可以在悟道境修士面前隐匿身形的符箓么?”
“你怎么知道是通灵境?”
陆葬常道:“预知类修士勘破天机,多遭天谴,横死者无数,有几个人能活过地桥境?”
“这倒是未曾听闻,四阶总可以吧?”何无病商量道:“再低我也用不着了。”
陆葬常微微点了点头,“我没时间跟你耽搁。”
“云隐宗苦舟院的修士,”何无病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木制符箓,递到陆无常手中,“都在这里面。”
“魏不二?”陆葬常将神识沉入符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毕蜚?”
“你可以先确认一下,”何无病笑了笑,“匿身符回头给我。”
他说着,起身准备告辞,转身的时候,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
他的脸转向门的方向,嘴角挂起诡异的微笑弧度,“这人别弄死了,还有点用处——我们峰主叫我盯着的人。”
“如果是假的,”陆葬常满不动神色地收下了符箓,“你就死定了。”
(三)
蛮荒。
被李云憬发现之后,不二的溜遁之计便算彻底破产了。
一通惩戒到底是免不了的。
李云憬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似乎是某种类似蛊虫的秘术,将不二的神魂折磨的死去活来。
不二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挺过去了。心中只暗道:“藏身乃是战略撤退,但跪地讨饶便是骨气的问题了。看李云憬的模样,善了绝不可能。横竖这一遭躲不过。我总归要活出些骨气来。”
但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滴汗,可见此痛痛及神髓,非常人所能试。
蛮荒林中本就阴暗,凉风袭来一些,再加上方才蚀骨的疼痛,叫他浑身打着寒颤。
惩戒过后,李云憬才冷冰冰说道:“我对门下弟子,素来仗义宽待,但哪一个若是不听话,耍滑头,弄心思,甚至背叛师门,我比旁人要心狠的多。今次念你是初犯,只作小惩大诫。但若再有下次,我祝你在地府安好。”
说着,冰凉的目光在不二身上兜转了圈子,“你那一具分身倒是有趣,但别只作跑腿的用处,有空也可管管修为,或许将来派的上大用处。”
说罢,在不二身上又留了一道标记,玉臂一挥,似老鹰捉小鸡一般,卷入袖袍之中,直往降世营返去。
(四)
施完惩戒之后,李云憬果然不再纠缠,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只剩不二满肚子郁闷,不停地琢磨自己到底在哪一个环节出现了疏漏,竟被李云憬察觉到了分身的存在。
“这几年,我事事小心,慎之又慎,每一次出手,都做万全的准备,如何还是露出了马脚?”
又想李云憬这女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不甚防备,但关键时候来这么一手,真是要了自己的命。
他在脑中将这几年自己暗中的筹划仔仔细细过了一遍,暗自猜测问题多半出现在灵气标记转移的过程中。
不过现今再怎么猜测都已晚了。
只好暂时作罢,盘划接下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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