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顿了一下,说道:“竟然看不出有受伤的缘故?”
红衣未有应答,只是眼神黯淡。
信天翁叹息道:“其实这甚至不算是伤。”
苏庭听得言外还有深意,不禁问道:“兄长此言何意?”
信天翁说道:“人有四肢百骸,你若斩我一臂,我成了独臂之人,便是残废。”
苏庭思索道:“你我道行至此,已能断肢重生。”
信天翁点头说道:“不过,若是残废,若是受伤,便能治愈恢复过来。但如果对方斩我这一刀,充满了奥妙玄机,改变了我原身的根本呢?”
“何意?”
“按道理说,人有四肢百骸,是为完整……而若是这一刀,改变根本,让我独臂形体,即是完整呢?”
“改变根本?独臂就是天生的完整之躯?”苏庭呼吸为之一滞,终于明白了几分。
“结果如何?”信天翁自嘲了声,笑着问道。
“结果就是,你道行再高,能断肢重生,也不能再有这一条臂膀。”苏庭沉声说道:“因为这不是断肢重生,而是凭空再生一条手臂……除非你修炼三头六臂的法门!”
“你说得不错。”信天翁叹息道:“我当年受的这一刀,斩掉了我关于卜卦方面的能耐,便如同斩断了我在修行道路上的一条臂膀。”
“而兄长受了这一刀,却不能再断肢重生……”
苏庭顿了一下,说道:“因为这一刀不仅斩去了你在这一方面的造诣,甚至斩去了你的天资……所以你如今在这卜卦的道路上,再非当年的天纵奇才,而是资质愚钝。”
信天翁说道:“抹去了我卜卦的本领,我还能重新学习,如断肢重生,但斩尽了我卜卦的天资,我便学也学不成了。”
红衣轻声说道:“之前我父女二人也未曾料到这般严重,本以为是旧年伤势余患,故而以神力可以解开,而今看来,却没有这般简单了。”
苏庭微微闭目,旋即看向信天翁,道:“兄长在道门算术的层面,一向是天下闻名,资质绝顶,如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信天翁未有应答,只是神情恍惚。
苏庭问道:“兄长可方便告知于我,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信天翁迟疑许久,看向了红衣。
红衣一言不发,只是伸手一挥,神力外放,笼罩洞府。
信天翁见状,顿时明白女儿心意,才说道:“天谴。”
苏庭怔了下,才明白信天翁所言,沉默了许久,才道:“兄长如何遭遇的天谴?是天资太盛,而遭天妒英才?”
信天翁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充满感叹。
红衣此时却出声道:“父亲当年,正值鼎盛,且风头无两,冠绝一代,当年的他,便如你今日的苏神君……当时他距离得道成仙,也仅半步,只是半步之遥,还须长久磨练,在此期间,他却在卜算之道上,再进一步。”
信天翁低下头去,看不清面色。
但苏庭见他叹了又叹,明显是有懊悔之意。
“他卜卦测算,能知人间诸事。”
红衣停顿了一下,却未有开口。
苏庭隐约明白,道:“他造诣更进一步,胆大包天,敢测仙神?”
红衣稍微摇头,但却又忽然点头。
苏庭怔了下,旋即醒悟过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信天翁,倒吸口气。
“你敢测天?”
“……”
信天翁垂首,一言不发。
苏庭肃然起敬,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一直以来,苏庭自觉已经十分狂傲,但比起这位兄长当年的风采,似乎还狂得浅了两分。
这才使真正的狂得没边!
尚未得道成仙,竟敢测算苍天?
这才是用于作死的典范!
“难怪遭了天谴。”
苏庭曾经见过地府之中的简海沙,那厮当年曾冲撞道祖,而受劫近千年,投胎转世后,还十分悲凉凄惨。
这并非道祖的气量,而是天地的根本秩序。
如凡人主动触及雷霆闪电,尽管雷霆未有主动伤人意,但人却主动触及雷霆,从而受得雷殛之伤,伤及性命。
这无关雷霆之意,只是雷霆火焰的本身。
人若触之,非死即伤。
这便是根本的秩序。
这也是所谓的天谴。
适才他听闻天谴,第一想法便是道祖!
不过,此刻再看信天翁的神色,苏庭却又觉得,这天谴或是另一层意思。
道祖身成大道,而为天地。
但执掌天庭的帝君,掌管三界六道,统御诸天仙神,亦为至高无上之天帝。
“你测的不是道祖,而是天庭帝君?”
第七五六章 上九,亢龙有悔!
道祖清原,身成大道,而身成天地!
在修道人眼中,道祖即是大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甚至能知世间未来,一切轨迹,皆在道祖眼中。
但正因为如此,倘如信天翁不为道祖所容,他这一个人物,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世上,也不可能生出主动卜算的心思。
如果信天翁的这场“卜天之举”,本就应当发生在世,那么便不算逆天而行,也不至于是天谴。
可信天翁做了卜天之举,却又遭了天谴。
这不会是道祖之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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