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_祝家大郎【完结】(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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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杰自然是想高兴的,只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有些事情徐杰太有切身体会了,且不说那些战死的方兴麾下士卒,就说那三具徐家老卒的尸首,家中都有老小,这已然不是抚恤银钱的问题。

  烈日慢慢西下,血气升腾,腥膻变成了腥臭,弥漫在空气之中。

  篝火燃起,有酒有肉,汉子们丝毫不在意身边弥漫的腥臭之味,依旧还能大快朵颐。

  徐杰好似吃不进什么东西,看着篝火摇曳,听着火光里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声,喝了几杯酒。

  徐老八正在拿着石头敲打自己的佩刀,把那卷曲起来的刃口简易修复一下,再如何的利器,经历如此的劈砍,刃口也会有许多损伤,有许多卷曲。

  徐杰也拔出了饮血宝刀,把碗中还剩下的一点酒饮尽,拿碗击刀身,唱了一曲:“黄沙天,残阳笑。不知几人梦年少?

  马长嘶,战阵鏖。膝有儿孙正欢淘。

  莫教英雄忆同袍,百十万户皆素缟。

  枯骨不想闻那亲哀号,坟冢可愿等得清明到。

  黄沙天,残阳笑。可否不再梦年少?

  马蹄轻,凯歌好。将军百战身死了。

  老妇梦醒渐哭老,孩童水中戏竹篙。

  公卿岂能珍惜民脂膏,君王可还记起逝华韶。”

  老卒歌,徐杰再唱,已然不同那日在破庙里的感觉,多了几分沙场苍凉。

  徐老八停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徐杰,然后低下了头,鼻子抽动几下,再抬头,眼眶中的泪花也就收了回去。

  “杰儿这曲作得好,以往作的曲子,八叔也听不出个什么味道,这一曲八叔听得明白,实在是好!”徐老八说道,还出了一点微笑。

  徐杰也笑了笑:“八叔,这曲子叫《老卒歌》,来日若是有琴在身边,一定好好给你唱一次。”

  “好,来日待得大哥也在的时候,把杭州城里的大花魁请来唱。”徐老八说道。

  “八叔可是信不过我抚琴?”徐杰问了一句。

  徐老八笑得有些尴尬。

  徐杰又道:“八叔,可别小看了我,这拿刀的手,抚琴也是不差的。”

  徐老八相信了,点头说道:“那是,杰儿若想做什么,自然是做得好的。”

  云书桓又把徐杰放下的碗倒满,徐杰拿起,去敬徐老八。

  徐老八一饮而尽,口中呢喃几语,在试着学唱这曲老卒歌。

  夜慢慢深沉,火光在摇曳中慢慢熄灭,眼前繁星点点,月光并不明亮,林子里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不时传来几声走兽的喊叫。

  兴许黑幕里还有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犹豫徘徊之间,想着要不要冒险上前去饱餐一顿。

  夜哨的徐家老卒,坐在一棵树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跟随着林中微风的节奏,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这天地之间。这些老卒,当真是精锐中的精锐。

  大早而起,汉子们上马,每个人都有两三匹,已然入了大同地界,但是那大同城还远。

  徐杰随着座下的马匹左摇右晃,一身的华服,换成了一件儒衫。

  徐老八又开始传授一些战阵的事情与徐杰:“昨天那些人,不着铁甲,所以胜之不难,若是那些人着了铁甲,便会是大麻烦。战阵之上,披甲者与不披甲者,战力完全不同,军中披甲者,必是精锐。”

  这些马贼不披甲,并非置办不起,而是因为草原人都是轻骑,披甲会让马匹速度减慢,铁甲在草原上大多时候并非是优势,反而容易变成了劣势,因为要追人也追不上,要逃跑也跑不了。

  道理往往就是如此,并不如何难,却也要内行人提点,如此才能了解。各行各业都是如此,行外人看起来,好似都简单,真正入行了,才知道门门道道何其多。

  徐老八事无巨细慢慢讲,徐杰摇头晃脑慢慢听,听着记着。

  远方尘土又起,马蹄又是若隐若现。

  徐杰又一次皱起了眉头,徐牛依旧身手矫健往山岗而上。

  “铁甲一百,轻骑三百!常字旗,禁军!”徐牛言简意赅。

  徐杰握在刀柄的手也就松了下来,回头与云书桓道:“把圣旨与公文都拿出来。”

  徐杰有圣旨,出发之前十几天就在老皇帝那里讨来了,就是徐杰把调查舞弊的差事揽下之后,就有了这么一道圣旨,圣旨内容没有其他,就是让徐杰成了调查边镇舞弊案件的钦差。

  道路前方的人来了,常字旗,自然就是大同边镇的军队,大同总兵是常凯,常凯还有一个儿子叫常胜,一个比杨三胖还胖的胖子。

  常字旗一直到徐杰头前十来步方才停下,旗杆头前,一个壮硕的军将,军将一身铁甲,却没有戴铁盔,铁盔在身旁一人手中抱着,扫视了一番眼前之人,开口说道:“哪位是徐指挥使?”

  徐杰闻言并不惊讶,便也是知道自己出京往边镇来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夹马上前两步,回道:“在下徐杰,不知是哪位将军当面?”

  军将语气不善:“宣威将军常彪,本将昨夜听人来报,说你们与马贼正在激战,所以赶来相救。”

  宣威将军,从四品,比那辎重营的指挥使龚山还要高一等品级,还真是不小的军官。

  只是这话语听在徐杰耳中,如何也不像是来救人的,兴许这位宣威将军常彪此时大概有些失望,失望的是徐杰没有被马贼杀死。兴许也还失望此时徐杰身边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若是徐杰此时身边只有几人仓促在逃,倒也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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