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能走。”
陈羲道:“我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柳洗尘一怔,然后忽然间大声喊出来:“凭什么都要你来做决定?!凭什么你就可以让其他人当你没有出现过?!你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了别人好。可是你真的了解别人的想法吗?”
陈羲愣住,看着歇斯底里喊出来这几句话的柳洗尘,竟是无言以对。此时的柳洗尘,已经不是那个冷傲绝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她只是一个动了心的少女,她此时的脆弱不会因为修为强大而消失。
她只是个女子。
“我们……”
陈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修为上天赋过人,修行进境远非常人可比。他心思细密冷静,阴谋阳谋种种算计精确绝伦。可是在男女感情之事上,毫无疑问他是个白痴。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是按照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向去努力。他不想伤害对自己动情的女子,可是往往伤的很重。
“我们没什么。”
柳洗尘恢复了平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钥匙。那是子桑小朵给她的禁区钥匙,她曾经想过要在那里孤独终老。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到了之后你就离开。”
她抬起头,微微昂着下颌。
她表情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
她骄傲如初。
可是心如刀割。
……
……
青翠的小河岸边,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白裙拽地的柳洗尘走在前面,她低着头看着每一步走过的路。她走的很慢,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后面还会有敌人追来。她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走的这条路就和改运塔里草原一生一样,自己都会记住一辈子。所以她才走的很慢,她只是想让这路显得长一些。
“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她笑着回头问陈羲。
那笑,如暖化冰雪的春风。她很少笑,可是笑起来的样子美的倾城倾国。陈羲的心里却一疼,因为他知道她的笑只是因为她想笑给自己看。是的,柳洗尘只是想让陈羲记住自己更多些,就如同她想记住陈羲更多些。也许她现在问的关于陈羲的一切,都是以后在那个禁区孤独度日的时候能让她怦然心动的回忆。
她有她的骄傲,她不会去强硬的破坏别人的生活。她也不会去寻得什么施舍,她只是想让这种感觉多持续一些,一些就好。
陈羲点头,尽力用轻松的语气把自己小时候的生活说了一遍。他没有去提自己如何在野地里躲避恶狼,也不没有说自己躲在树洞里逃避风雪,他只是淡淡的平和的讲述了一个小男孩活下来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本身就不可能轻松,也不可能愉悦。
柳洗尘静静的听着,每一个字都听的很仔细。
“原来你是满天宗宗主陈尽然的儿子,怪不得呢。”
柳洗尘的笑容里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可爱,也许现在她想让陈羲看到的自己才是她真正的自己,她想让陈羲记住真正的自己:“我在小时候就听过陈尽然这个名字,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起过,他游历四方曾经和你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回到天枢城之后他对你父亲倍加推崇。他曾经说过,草野江湖龙潜虎伏,但终有一日天下人人皆知陈尽然。”
陈羲想不到柳洗尘的父亲居然和自己的父亲有过交情,忍不住笑起来:“他们以后应该没有再见过吧?”
“没!”
柳洗尘摇了摇头:“父亲只提过两次,第二次提到的时候语气中都是伤感。他说人间险恶发于人心,而最肮脏龌龊事亦出于人心。陈尽然侠肝义胆,可惜了这样一位可以做一生朋友的人。”
陈羲点了点头,显然柳家的人是知道满天宗那时候发生的事的。不过想想也难怪,柳洗尘的父亲虽然在柳家上一辈中排行第七,没有继承家主身份的机会。但传闻柳洗尘的父亲天赋惊人,是柳家兄弟中修为最不可估量的。继承了圣堂将军之位的柳成器,也就是柳洗尘的大伯对柳洗尘的父亲也极为在意。
柳家上一代老人多已隐居不理世事,柳成器执掌柳家,很倚重七弟柳成盟。那个高度的人,对满天宗的事知道也不算什么稀奇。
“子桑小朵的人告诉我你要去雍州。”
陈羲忽然换了话题,这话稍显突兀。但是柳洗尘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陈羲的意思。子桑小朵的侍女告诉陈羲柳洗尘要去雍州,显然动的心思很脏。不只是不想让陈羲去和柳洗尘汇合,只怕也想趁机除掉陈羲。
陈羲这句话,是想提醒柳洗尘。
“小朵身边的人,已经没几个信得过了。”
柳洗尘有些伤感道:“我不会怀疑她,那侍女多半是被人收买了。她那般恬淡温婉的人,却比我要苦的多。”
“她怎么了?”
陈羲忍不住问。
柳洗尘道:“子桑家的家族力量,比我柳家还大。其实平江王拉拢柳家的目的,也是为了一起把子桑家拉过去。子桑家不问军务数百年,还能在圣庭里占着一个极重要的位置,是因为子桑家的人可通天道……每一代子桑家族都会有人体质超凡,能开天目窥天机,预示兴衰。这一代有这种能力的人……就是小朵。”
柳洗尘语气有些伤感:“她是真的不得自由,再过些日子便是她生日。到了那天她就会被送进天机宫,接受上一代天机神官的传承。天机神官,说起来多风光的名号。可事实上,就是被锁死在天机宫窥天塔里的奴隶,每日抬头看着星辰,从中看大楚兴衰。她被称为天女,可命运早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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