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等死吗?”秦临川微笑道:“我上地面看一看。”
“是。”秦童儿退出门外,让开一条道路。
秦临川却不急着离开,反而轻声道:“之所以六处会落到今天,我应该负主要的责任,是我将这些人拖入到这场很没有道理的战争当中……但……我其实只是一直想找个出路,想在如今这个社会中,给修行的人们找一个出路,找到我们应该有的角色,到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秦童儿笔直地站立着,像个军人一样沉默着。
“有两座大山一直压在我们的身上,一边是天庭,一边……”秦临川微笑道:“我与竹应叟是同代师兄弟,你还小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我们小时候经常要在天下各个寺庙里扑杀一些很神秘的人物,那时候的惨状,其实比今天好不到哪里去。”
“更可怕的是,上代的上三天弟子,在付出数百甚至数千人的代价,上承天旨,在寺庙里抹去那些神秘人物发痕迹后,还被迫要去归元寺。”
“如果九四年的时候,梓儿能够杀死归元寺里易天行的师傅,那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些事情,我可以很容易地做出选择。”
“很可惜,没有。”
“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不愿意再承着天意,把你们这些年青人的鲜血洒在那些地方。”
……
……沉默少许,秦临川面色闪过一丝莫名之色,缓缓说道:“也许我错了。”
秦童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听见父亲的话。
秦临川嗜茶,茶不离手,已经中了毒。虽然眼下用强大的道力压制着体内的毒素,但如果上地面遇见仙人,双方交战,必然会毒发身亡。
秦临川的身体渐渐在空中变淡,用着瞬移的法诀,离开了这处基地,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保住竹应叟遗骸,半小时后如果没有消失,全员撤离,去昆仑。”
昆仑是上三天的发源地,但如果撤离的话,这基地里的人们至少有一半会在疯狂的幽闭中死亡。
※※※
戈壁之上,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耀眼的白光缓缓向西移去。荒漠之上并不多见的黑石小丘的影子也被渐渐拉长,阴影就像噬人的恶魔一般,悄无声息地占据着黄沙的领地。
阴影的尽头,是一处浅浅的坟起,上面有些耐寒耐热耐旱的坚强植物,细枝低伏,上面的小叶子细不可见,密密麻麻地爬满小丘,很明显已经生长了许多年。
此处离西夏王陵约有数百公里,在古时候时常有过往的商旅,西域血火中的战士长眠于此。地下浅表有很多暗中移动的流沙,所以时常有古坟被流沙从地下带了出来。
这种浅浅的坟起四处皆是,毫不起眼。
但如果有人细心去观察,一定会发现这处坟起有些异常,在沙面上的那些伏地植物表面,在那层薄薄的灰层之上,似乎闪着某种幽黑的光芒,看上去死气沉沉。
比死坟更加死气沉沉。
……
在沙坟之中,昊天君吕岳正双眼紧闭躺着,他的身体与四周的温度一模一样,完全地与自然融为了一体,黑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眉毛头发似乎都被什么烧光了。
他一直暗中跟着周信与秦临川,本意是想通过秦临川,找到那些像老鼠一样躲着的人类修士。不料到最后,却发现了如今人类的武器竟然恐怖到了这种境界,他虽然躲在数十公里之外,仍然不可避免的被核爆后的高温强光伤害到了这具脆弱的肉身。
所以他潜伏了下来,一面疗伤,一面用自己最拿手的本事进行疯狂地报复。
他并不知道六处的秘密基地在哪里,基地深在沙下,又有大型结界保护着,所以神识无法探出,所以他采取了更霸道的方法。
……
静静躺在坟莹里的昊天君一丝不动,却有很多黑气缓缓从他的肌肤上渗了出来,形成一道宛若实体的恶毒气息,气息似乎比空气要重一些,沿着他的身体滑了下去,然后渗入进了沙地之中。
施毒,仙人的施毒。
方法很简单,效果很恐怖。
此时罗布泊四周数百平方公里的沙地下,除了基地那处,已经不再有一个活着的生命。顺着流沙,顺着暗河,顺着植物的根系,仙家的瘟疫正铺洒在每一粒沙间,每一滴水间,每一个生命的体内。
远处一个洞穴里的沙鼠们吱吱乱叫着,似乎十分害怕,然后缓缓倒下,十几具老鼠的尸体,渐渐化作黄水,渗进了沙土中。
更远处一条暗河的出口处,一只黄羊正在饮水,只喝了一口,便仆的一声摔倒在浅浅的河水里,无力地翻着眼帘,露着木然毫无生气的眼白,唇角流出恶涎,滴入水中。
水灌入沙中,更远处的胡扬林被沙漠上的热风吹拂着,树身似乎在一刹之间变脆了,热风一吹,一整片胡扬林,喀的一声齐腰斩断,就像被某个行刑官施了残酷的腰斩之刑。
数百平方公里内,已经快要没有生命活动的迹像。
……
昊天君仍然静静地躺着,似乎正在香甜的睡眠,不知梦中是什么样可怖的景象,竟让他的唇角泛起了淡淡的、阴森的笑意。
远古之时,他便是一方瘟神,杀人无数,生生造了数次浩劫,最终被那金色的杀神鞭儿一挥,脱离了这个人间,列入了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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