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一动,宫殿前广场上的数百万兵士便在三十二天司领命者的组织下,站起身来,杀气腾腾,而各方战神也浮上雪空,手执着仙家兵刃,面色烈烈,像是随时准备出征一样。
真武大帝在此时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有些惘然说道:“我如今是天庭亚帝,数百万大军膜拜于我,谈笑间,风雪消,天宫乱,为什么我的心头却一丝激动也无?”
龟蛇二将不知如何回答。
“直到此时,我才有些明白玉帝为什么这些年会如此昏乱。”真武叹息着,“修行到我们这种境界的人,不论是生灵涂炭,血流飘杵,还是天魔乱舞,又岂能稍摇心旌?一切皆是无趣。”
“那如果这场战争,仍然不能令玉帝振作起来,那……”老龟有些嗫嚅着说道。
真武大帝微微皱起了眉头,身上那件黑衣金甲在大雪天里耀着寒光:“那我来做玉帝好了。”
……
天庭数千年来的第一场战争即将展开。
天庭里的第一场战争即将延绵数千年。
※※※
易天行安静地坐在雪地上,臀下柔软微凉,不知这雪有多少米厚。
与真武大帝分手之后,他便沿着神识里记下来的路线往西而去,直到离开了真武大帝的神识范围,才小心翼翼地转了个方向,来到了一个幽静之处,打起坐来。
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此处打坐是为何。
淡淡佛光从他的身上渗了出来,光芒柔和,缓缓拂在四周的雪地之上。
他的身后,有淡淡佛影现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天行缓缓睁开双眼,眼光一片清澈,再无一丝疑虑,然后从身后取过金棍,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很狠地戳了下去。
一声闷哼,一声如裂纸帛的声音。
金棍猛地击打在他的胸口,棍中一直包裹着的诛仙凶剑在他的神识操控下露出了一小截剑尖,刺入了胸口,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易天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这种剧痛已经不足以打击到他的心神。
他的左手化作一片虚影,白驹过隙间的一刻,探进了自己燃着血火的胸膛裂口,从里面取出来那个平常无比的小空间袋,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胸膛上的伤口,马上复原,连原本应有的浅灰色印迹都没有留下。
一瓶子甘露,果然让他的身体复原能力到了更可怕的境界,在三千世界之中,如今除了老猴,应该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了。
易天行接着闷哼一声,催动体内菩提,淡淡气息从掌中迸发,强行压制在金棍之上,一直金光闪闪的金箍棒顿时从头至尾变成了毫起眼的黑灰色。
……
他将黑铁棒子变作了一个行脚杖,里面的诛仙邪剑似乎也感应到了易天行境界的可怕提升,安静了下来。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戴上了一顶竹笠帽,拄着行脚杖,易天行面无表情地踏上了雪路,往西天去。
每一步下,雪化青草现。
这一世的传经者,重新踏上了取经的路程。
一铁杖,一芒鞋,一蓑烟雪,一径青草。
第五十章 拔剑茫然
一夜北风紧,雪花大如席,千山鸟飞绝,雪地上有一鸟僧。
这五百年里来天界碰运气的修行者不多,易天行肯定不是头一个,但他肯定是运气最好,靠山最大的那个。上得天界以后,头顶那万丈云层里总潜着张慈悲的菩萨面在温柔注视着他。而如今这天界的亚帝开始造反了,这亚帝与他关系似乎也算是不错。
所以在雪地里孤单前行,他并不如何畏惧。
顶着风雪,他有些艰险的一步一步地踏着,脚下草鞋沾着和着雪水的湿泥,头顶的蓑帽顶着厚厚的白雪,整个人已经成了雪人一般。
极北苦寒之地,这风雪果然不善,虽然比冰河里的罡风要温柔许多,但粉雪碍眼,让易天行走的有些不爽利。他抹去眼睫毛上挂着的冰棱子,叹了口气,这一叹气,吐出口的热气也顿时被冻成了冰屑子,籁籁落在他的身前。
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的虚空里轻轻一点,一点微弱的火光升了起来,旋即分散而成无数金红色的光点,在他的面前铺成了无数条道路,地图上的道路。
金光大道。
易天行在风雪中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神通化出来的路径,微微侧头,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又踏上了行程。
不能飞,一飞不能冲天,只能迷路。
去须弥山的路,只能走着去。心必须诚,不诚者,无法抵达彼岸。
或者……旅者有极大的智慧,是谓波若波罗蜜。
※※※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易天行身边的风景变了又变,起始是雪渐小,风渐消,然后见秋意肃杀,再见夏气蒸腾,再见春光明媚,沿着地图一路行去,在这数十日里,似乎经历了人间的四季变化。
风景在变,环境在变,人心也在变。
数十日不曾与人言语,他沉默着低首前行,整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独行,眉宇间都变得沉默了许多,似乎有无数座大山都压在了那处。
他手中的金棍裹诛仙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貌不惊人的一根黑铁棒,根本无人能够看出这便是数千年里杀的群仙怕怕的两样凶恶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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