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相僧双眼宁静,看着面前那个蓝眸僧人,合什一礼:“菩萨今日为何如此狼狈?”
大势至菩萨还是上次降临梅岭时的模样,十分普通平凡,只是眸子里却现出了本体的幽蓝之色,以此推断,定是才经历了一次十分恐怖的大战,所以神通并未完全收回。
而他的身上,则是更加狼狈,只见身上袈裟全破,白皙的肌肤全是纵一道、横一道的伤疤,而他的光头上,更是不知被哪个猛人烧出了几片火红的痕迹。
叶相僧叹息道:“本以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想到你还是和他动手了。”
大势至菩萨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嘴唇微动道:“我先杀他,再来杀你。”
叶相僧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安乐表情,环顾四周五台雄景,看那远方白云如苍狮,平摊右手,手上并无青色宝剑,只是静静道:“请,请杀我。”
※※※
省城归元寺后园,一片安静。
老祖宗正坐在茅舍里拿着张省城晚报阅读,但很明显,他心中另有心思,眼角余光,全透过窗棂,望向遥远的北方。他唇角微微一抖,尖声冷笑道:“菩萨对菩萨?一个菩萨想送死,那个菩萨必然就是要死了,傻子啊傻子。”
正无奈而又悲哀地骂着叶相这个小秃驴,不料却察觉到头顶的天袈裟有所感应,老祖宗抬眼望去,只见天袈裟正缓缓升起,似乎是察觉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来袭。
嗤的一声破空利响,一个青色的光团循着古怪的轨迹,直接穿破了归元寺的上空,猛地摔进了后园,重重地落到了青石板上。
青色光团被砸碎了,变成无数道青光散去,露出里面被保护着的那家伙。
一只摇头猛哮,却可爱无比的小青狮。
小青狮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首往茅舍望去,淡红的眼眸中忽然现出了一丝恐惧。
一只青色巨手从茅舍里伸了出来,猛地将小青狮拍入石板之中,然后再将小青狮拧了出来,抓进了茅舍。
茅舍里,老祖宗的声音幽幽响起:“你那菩萨怕是死定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小青狮嗷嗷哀鸣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似乎大不甘心。
老祖宗又道:“哼哼,前几年收拾你那大哥,这后几年看来就来收拾你了。”
第八章 势至
“噢,我可没有什么大哥。”小青狮子咬着那个破旧的袈裟角,吼着。
“那鸟。”老祖宗斜乜着眼,很轻蔑地看着脚下这毛茸茸的东西。
“那是三弟。”
“扯臊,你和那肥象能打得赢它?”
“鹏子虽然比我们牛逼,但那毕竟是三弟,这扛把子的位置,可是他主动让给我的。”
“呸!一大把年纪的妖怪,居然混了一口黑社会口气,没点儿出息!那死鸟当年阴你们两个大老粗,把你们端到前台当靶子,自己躲在后面拣包谷,亏这一千多年过去了,你这蠢货,这时候还念它的好,真是蠢菩萨养蠢狗呀。”
“嗯,就算我蠢,但我……也只能是蠢狮子。”
“狮子也是狗,狮子狗。”
……
某猴与某狮的无聊对话结束。
※※※
月桂峰外的空中,大势至菩萨身湛清光,全身上下宁和柔顺,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是像片树叶般轻轻飘落在了悬崖之上。
那只穿着金丝草做成草鞋的双脚,轻轻踩在了狮爪之印犹留的岩块之上。
……
悬崖边,全部是大势至菩萨出现后的气息翻起的泥土碎石。而那朵残留着的小花却依然完好的、怯生生地在满地伤痕中盛放。
——忽然!小花上七片花瓣畏缩着向内里一缩,就像是把花开的过程逆行了一遍,然后猛然绽放,极盛之后,顿时归于寂灭,花瓣像是泼洒出去的鲜血般,奋勇脱离了花柄的束缚,然后在不足一寸的空间里被震成了数片香粉,蓬蓬微响中,散于空中不见。
花瓣离枝。而在遥远的五台山脚下,那道大河,却是猛地挣脱了河道的束缚,就像是一道浑黄的水做成的条状果冻,猛地一跳,同时离地二十丈高,横亘于河道之上,然后就在空气中停滞了约零点零零一秒,便又重重摔入河道之中。却异常奇妙地只溅起了几个小浪花,而没有漫出河道,造成恐怖的洪灾。
从大河再近数十里地,便是五台山。
五台山也动了,由山脚直至山腰,所有的泥土似乎都在同一瞬间内活了起来,被某种神通赋予了生命,翻滚着,扭曲着。地下数十丈永世不见太阳的泥土翻拱着要来朝拜那太阳一样的神通,地面微干的草地却畏惧着那山峰上的压力,像逃生般地缩着身躯,化成泥龙,往深处扎去。下面的土想上来,上面的土想下去,便这样交融扭曲挤压,像噬人的魔鬼身躯上的烂肉般颤动。
土动了,土上的建筑事物自然也动了,寺院、石凳、香炉、塑像,一应事物……被这弥漫天地间的强大力量撕成了无数块碎片,黑白黄金,各种颜色的碎片,就像是电影里常见的那种镜头一般,很神奇地在空中飘浮着,似乎连地球庞大的引力,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作用。
庞大恐怖的力量向着月桂峰顶前行,一路挟尘裹光,咆哮着,嘶吼着,让峰外的空气大动,光线大动,声音大动!
一动天地动,天地六动,是为大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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